林老夫人听谢七娘这么哭诉,当场就恼了:“这家人好不晓事!犯官的家眷,如何能够收留?!!!”
程素素一听就知道,这事儿非得接不可了。
林老夫人眼睛看着谢绍,道:“可记着了,这样出身的女子,最不可收留。背后都是麻烦!她想不想她家里人翻案呢?要翻案就得与定案的人结下仇家,这是要连累家门的。”
得,看在您老不是说“竟然不将谢家放在眼里”要给人家一个教训的份上,我真得管了。
家长里短什么的,最讨厌了!
大家族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236章 成人之美
七娘的委屈大了。
父母过世的时候她才多大?大哥去世的时候她才多大?为了自己的归宿担心, 为着没了父亲的侄子操心。出嫁了,嫁的丈夫品秩不高、相貌不够英俊, 她也忍了。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不如意而使泼,叫人说“谢家的女儿如何如何”,为了维护娘家的名声, 她可忍了不少委屈。
现如今遇到忍不得的事情了,他们得给她做主!
林老夫人说出指责她丈夫的话, 七娘心头一松,却依然不肯就此撂了过去,她得听到老夫人一句准话才行。老夫人老早就说了, 这个府里她不肯再管事了, 都交给别人了。二房的人缘儿, 七娘心里明白, 指望旁人全心全意给她出这口恶气、为她谋划,是不可能的。只有当老夫人明确发了话,这事儿才算定下了, 她也才能在婆家再次挺直腰杆子做人。
是以七娘扑到老夫人脚下,哀哀哭泣:“阿婆救救我吧, 我家那个鬼迷了心窍, 这眼看就要招灾惹祸了呀!”
林老夫人皱皱眉, 老人家总容易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常觉得谢源夫妇后来变成那个样子,她也有教养不周的责任,对孙子孙女们也就多一点怜惜。但是七娘这个事娘家人又不大好插手, 主母的地位没有被动摇,嫡出的儿子也好几岁了,就为丈夫看上个妾,就要打上门去?国法里也没这一条呀。
且老夫人知道,七娘说的话里多少是有些水份的,孙女婿有了新人,新鲜劲儿没过冷落了旧人也是有的,要说七娘过不下去了,老夫人也是不信的。当然,孙女婿要为爱妾的娘家翻案这件事,老夫人并不抱乐观的态度。
提到翻案,这事就得惊动谢麟了。就冲当年郦氏对谢麟做的那些个事儿,谢麟没把二房赶尽杀绝,已是不错了,再叫他给七娘当保姆?老夫人也觉得不大好开口,为难地看了程素素一眼。
程素素善解人意地轻拍老夫人的手:“阿婆先不要着急。七娘,妹夫打你了吗?扣了你管家的对牌钥匙了吗?挪了你的陪嫁补贴别人了吗?打死或发卖你的陪嫁心腹了吗?叫家下不听你的话了吗?对外甥不理不睬或者罚得太重了吗?不让外甥读书了吗?”
谢七娘张张口:“是个人就不能犯这些呀!他可为了那个犯妇说我善妒。”
程素素不理她,对老夫人道:“看来是性命无忧,也没有带伤,人没事就能从容想办法了。也不必先叫妹夫太难看,总还有弥合的可能。”
老夫人道:“我久不理事了,是真的省心享福啦!当年遇到这些事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这些不省心的都拿去充军了账!”
程素素笑道:“事情还得给它平了不是?您要放心,将事情交给我得了,二娘、七娘,到我那里,咱们好好聊一聊?”
老夫人叹道:“当家人,就是给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收拾烂摊子的。”言下之意是默许了程素素的安排。
谁料七娘却不乐意了,她害怕跟程素素独处,两条胳膊像长在老夫人腿上了一般,死活不肯接程素素的茬儿:“阿婆,我快要不能活了,你可怜可怜我吧。”做为女人,她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丈夫这回是真的靠不住了,他就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新婚的时候没有,后来就更没有了。但是他的目光却那样的追随一个犯妇!
程素素对她是没有耐心的,还没嫁进府里来,七娘就对她很有敌意了,程素素不跟她计较,是觉得她不算什么事儿。但是七娘非得给她再添乱,要她夫妇帮忙还要提种种条件挑三拣四,程素素也就不想再客气了:“我看你很好,闲得嘴痒了,就跟侄儿聊聊天儿,把他那早逝的父亲拖出来鞭个尸。闲得腿痒了,就跑到娘家来,将老祖母扰得心烦意乱。见不得娘家过得好是吧?”
一句话脱口而出,老夫人脸就挂了下来,两腿一收,将孙女儿拨了出去。先前那是自己愿意被孙女儿抱大腿,一听七娘办过的事儿,林老夫人就不肯再糊里糊涂护着孙女儿了。好不容易两房消停下来,可不能因为一个出嫁女的口无遮拦更有甚者是心怀恶意,而让两房再内斗!
亲小姑子回娘家,闭门过日子的龚氏也难得出来陪着,听到程素素说“跟侄儿聊聊天”、“鞭尸”,当即跳了出来。龚氏天性里也不是很温顺的女子,生生被生活逼成了个温婉模样,一旦涉及到她的儿子,天性就爆发了:“七娘!我们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你要这般害我们?你哥哥办的那一件事,你敢叫妹夫知道吗?!你还要拿我无辜的儿子当枪使,你还是人吗?!我们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尼玛!认清形势、伏低做小这十几年,家里上下对他们态度早软和了,正在要提携的当口,再闹这一出!上辈子欠了她的吗?!龚氏想打人了。
龚氏与老夫人都是一个念头——程素素敢公开说出来,这事儿九成九是真的,且七娘的脾性,还真办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再看七娘,吓得哭也忘了,瘫坐在地上起也起不来。陪她回来的二娘也是一脸煞白,嘴唇直哆嗦。她们俩是曾无意间与谢保提到过几句,并不以为自己是有意的,两房关系不好,说坏话是习惯,不说那得努力克制。见到亲哥哥的血脉,忍不住就叨叨了出来。
看她俩这样,越发坐实了程素素说的话,林老夫人连连拍着手下的矮桌:“畜生!畜生!畜生!”
程素素命人将二娘、七娘:“先请去我那里,等我回去与她们详谈。”而后安抚林老夫人与龚氏:“七娘这个事,是不能不管的。”
林老夫人恨恨地道:“我宁愿派人送奠仪去!”龚氏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敢说出口罢了,她说的是:“阿婆,旧年的事情,请您一句示下,我想跟大郎讲一讲了。让他早早明白了,省得为人所趁。”
林老夫人转过颜色来,平静地点点头:“很好。”
程素素低声道:“七娘这个事,我是这样想的,人的心难捉摸的,喜欢不喜欢在心里那是谁都管不了的,但做出来的事不错了格子。妹夫那里,还是要谈上一谈的。芳臣回京有些日子了,等授了新官,也该请一请亲戚的。”
米氏道:“那个小东西,真是上辈子救人无数,这辈子这么造业还有人给她兜着了。”她对七娘是相当的不满!都有孩子了,还没学聪明,真是造孽。
程素素叹道:“该管的事,还是不能装看不见的。说句到家的话,纵使样样都周全的媳妇,也难保不会遇到老房子着火的丈夫。只是不知道七娘自己想明白了没有?”
林老夫人怒道:“个糊涂东西!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轻重急缓呢!”这要对着女儿、孙女儿,林老夫人一准会说,丈夫有什么要紧的,看好儿子才是正经,丈夫糊涂了,管他去死!但是对儿媳妇、孙媳妇,就不能这样讲,还得说七娘不会办事,没能把丈夫给带回正路上来。
程素素与米氏、方氏又安慰她一阵,将谢业带来陪她,老夫人才说:“你们去忙吧,我什么风浪没见过?”
程素素与方氏、米氏了联袂而出,路上,方氏轻声道:“这个事,是必管的,不是为了七娘,是为了阿家那块心病。你在京里这些年,可见过林家的亲戚?”
“怎么?”
“当年,仿佛林家舅爷也是有这么一个心爱的人,为她惹也不小的事儿。故去的老相公为林家平了这件事,却也不肯再提携了,说他们糊涂,在京里只会惹祸招灾,死死压着回老家去,说是这样才能保一家平安。”
程素素道:“原来如此。”
即便是老夫人的心病,也没有为七娘当保姆的道理。
程素素回到上房,开门见山地对七娘道:“这件事我既应了阿婆,就会为你平了它。你想好了没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要是想别人替你调教出一个既有出息又专情,在外面威风八面,回到家里在你面前乖得像条狗,那我给你三封线香,你去女娲面前求她老人家给你捏这么一个可人儿出来。
要是想遇到点鸡毛蒜皮就觉得自己委屈了,遇到想要的东西,就要人给你想办法,要娘家随叫随到,给你充门面呢。我给你三封安息香,你回去点着了,香香甜甜睡个好觉。
要是想娘家兄弟给你打他一顿出气呢,我给三思园里几位郎君一人发一把刀,让他们跟你回去。除此之外,你可提你的要求了。记着,什么‘为了家里女孩儿的名声才忍着的’这样的话不要说给我听,我听着这像威胁,我最不吃的就是威胁。上一个威胁我的人,骨头渣子都烂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