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芊听到这句话莫名地怔了怔,不在意地眨眼笑道:“一碗糖水而已,我还能要甚么呀?”
“是啊。”杨晋神色不变,口气却稍稍阴郁,“一碗糖水而已,我怎知道你想要甚么?”
她总是如此。
没来由地示好,没来由地献媚,一路避重就轻,等最后才道出有所求,然后自己就心甘情愿地替她鞍前马后。
他是不是太好说话了?才放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
到这个份上,闻芊也觉察出他的语气并非玩笑,一时间唇边的弧度渐渐凝滞。
短暂的寂静后,她盯着他的眼睛,“杨晋,你甚么意思?”
“莫非我对你好,就一定有所图?”
他避开视线:“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她反驳,“觉得我对你有企图?那当初你查唐石利用我的时候呢?”
杨晋强压着情绪,“这一路上,谁利用谁还说不准呢。”
闻芊被他这态度弄得一肚子无名火,拍桌便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们锦衣卫平时是不是都是这么断案的?也难怪诏狱里出那么多冤假错案!”
“我小人之心?!”杨晋跟着拍桌而起,四平八稳的瓷碗愣是被他掌力震得弹了起来。
“好,那你倒是说说。你不是放不下乐坊吗?你不是不打算上京授艺吗?眼下突然改主意又是为甚么?”言罢,他自嘲的一笑,“可别说你是因为舍不得我。”
闻芊竟难得被他问得一阵语塞,半晌吭不出一声来。
她这般表情显而易见,不用质问就知道被自己言中,杨晋胸口沉重无比,一把握住她手腕往身前拽了拽。
“你平日里不是千方百计的勾引我,吵着嚷着要以身相许吗?”他星眸如刀锋般刺人,简直带了些杀气腾腾,“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许啊!”
这番言语满是挑衅,又含着分明的嘲讽与戏弄。
闻芊被他拉了个趔趄,脑中像是炸开了花,她原就禁不起激怒,现下听了这话,愈发将那股不服输给逼了出来,当下毫无犹豫,伸手揪住他脖颈处的衣襟,猛地往下一拽,仰头狠狠吻了上去。
杨晋本在气头上,冷不防被她咬住嘴唇,思绪骤然一片空白,闻芊发起疯来像是收不住势,狂风骤雨似的在他口中席卷,甚至贝齿磕在他齿间也浑不在意,双唇覆在舌尖上用力吮舔,又来回撩拨,时松时紧,仿佛想将他最原始的欲望一并牵出。
在愣过片刻后,杨晋回过神来,怒火把他所有的吃惊和迟疑全数焚毁,他蓦地扣住闻芊的双肩,转身将她压在墙上,毫不示弱地吻了回去。
从咬到舔再到吮,她怎么做的他也便一个不剩的依样反击,唇齿间的血腥味沿着嘴角滑下,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他不自觉将力道放大,再放大,手指兜着她的头,发狠般的将闻芊整个人压在怀中。
唇齿追逐,互不相让。
此刻如有外人,大概得被如此凌厉霸道的“以口相就”惊住。
那些逢迎躲避时传出的碎吟和吮吸声,纠缠出令人心驰神荡的炽热。
周遭的气息终于在这个无比“认真”的吻里沸腾了起来,饶是互相较劲,那些异样的呼吸声也一寸寸地拨动着神经,他口中越发潮湿,身上的温度不可抑制的开始滚烫,周遭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同一处,四肢酥麻……
男子远胜于女子的耐力到底让杨晋占了上风,闻芊在呼吸耗尽前反守为攻,伸手把他推到自己身下,来去如风似的猝不及防又松开了唇。
两人相顾无言地各自喘息。
杨晋目光灼灼的看她,抵着冰冷的石墙,抬起手背擦去唇下的血迹与水渍。
闻芊却突然拉住他的这只手,猛地摁在自己胸上,甚至还引着他揉捏了两下。
杨晋微微一怔,指尖的绵软让后背已不可抑制地起了一层细栗。
近在咫尺的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带着从容不迫的神情。
“不就是以身相许么?我闻芊说到做到。”她一字一顿地挑衅,“你随时来我房里,我随时奉陪,就看杨大人你自己敢不敢了。”
说着,将他的手往旁一甩,头也没回地走了。
石桌上的雪梨汤早已放凉,微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原地里,杨晋收回视线,垂目用拇指抹了抹嘴唇。
隐约的疼痛还在其中蔓延,他发现手抖得有些厉害,摊开五指在眼前看了,才觉得掌心烫得像是窜起了火……
他无言地紧紧合拢五指,最后又头疼地摁住眉心。
另一边,走得趾高气昂的闻芊回了房,倨傲地插上门闩,倨傲地掩上窗户,再倨傲地卸完了妆,最后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床上。
经年日久的木床当即发出哀鸣,好似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余音尚未断绝,就见她拿起软枕罩住头,在背面上狠锤了两下,心烦意乱地嚎了两声。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明明是去送甜汤,怎么搭上一个“以口相就”不说,倒头还多添了个“以身相许”!
尚未从方才的混战中走出来,这一夜简直过得乱七八糟,细想更是不堪回首。
实在不愿面对现实,闻芊索性把被子一盖,决定天大的事睡完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苟延残喘的更了第二章……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道理,道理的名字叫……【狼来了】
写得非常之辛苦的一章,内容尚需要精修,虽然短,但是包含了我的血泪……
总而言之一句话
吵架这东西真不是人写的啊啊啊啊,超级难写啊啊啊。
*
第三九章
一晚上风声疏狂, 噩梦连连, 好像有无数个杨晋在轮番踹她的门,场面很是可怖, 且一幕接着一幕, 没完没了。
好容易睡醒了,总以为已经躺了三天三夜, 趴在床头去看更漏, 竟也不过辰时而已。
做了整夜的梦,再加上受惊不小,闻芊疲惫得四肢无力, 骨头缝里都泛着酸水,她眼底下两圈青黑, 草草拿脂粉遮住, 才拖着双腿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响。
偏不巧,走廊尽头也有人将门打开,许是出于本能, 闻芊抬起头,不经意与那人对了个正着,眉眼俊逸的青年,眸中带着分明的倦意, 乍然望向她时好似没反应过来,目光有些怔怔的。
仿佛触电一般,闻芊忙匆匆别过脸,暗自朝着地上龇牙。
到这会儿了才知道他们两人的房间是相对的。
经历了昨晚的“冲动乱性”, 她实在是不想和杨晋同行,便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他先下了楼,自己方慢条斯理地走出去。
楼下,早食已经摆好,游月一行不知几时和这帮锦衣卫攀上了交情,将桌子拼成一张,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块用饭,眼见她下来,扬起筷子便招呼道:“师姐,就等你啦,快来吃饭!”
十来个人围桌而坐,当中何其扎眼的空了一个椅子,两边的人自不知他俩刚吵完一架,很贴心且理所当然地给她留了个紧挨着杨晋的位置。
“咱们这行哪有你们想得那么好混。”施百川嗓门大,犹在侃侃而谈,“干的都是体力活儿,逮人、审人,从北往南来回跑,光是这样还不够,连审人都有讲究的。”
清晨人少,满客栈就他们一行,因此他才敢肆无忌惮。
“什么讲究?”菱歌捧碗好奇的问。
一见有人搭理,他更来了劲儿,“单拿廷杖来说吧,上头下旨要打多少大板,你可不能抡棍子就干,有的人打得,打死算完,有的人打不得,只能意思意思两下,还有那些平日里有仇的,正好能借此机会出口恶气。碗口大的棍子,要做到一棍下去,表皮无伤,筋骨寸断……难吧?所以眼下啊,最吃香的还是那帮东厂的阉人,简直一劳永逸。”
闻芊不便开口,一声不吭的坐下。
饶是四周不算拥挤,靠得这么近,手肘却也若有似无地擦到了。
杨晋坐在那儿没事人似的埋头吃饭,她看在眼中,立时生了不悦,手端起碗,毫无胃口地拿筷子在米饭里戳了一阵。
最后,将筷子往上一搁,放回桌上,赌气道:
“我不吃了。”
周遭吃得正欢的众人皆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纷纷停了动作看她。
杨晋嚼着嘴里的菜,目光有意无意斜过去,半晌似也觉得味同嚼蜡,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把碗搁了,“哐当”一声响,很有点旗鼓相当的意思。
这情形,哪怕再迟钝的人也多少发现出其中的微妙来。
原在嘻嘻哈哈的众人当即住了声,各自捧着碗安分地扒饭。
施百川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哥,你也不吃啦?”
他没说话。
闻芊悄悄横了杨晋一眼,觉得这人居然模仿自己好不要脸!
她把碗端起,张口叫朗许:“小朗!”
“和我换位置,我不要坐这儿。”
朗许正扒了口饭,闻言自无二话,顺从地起身来让她。
中间隔了人,还是个身形庞大的人,登时就像是隔了一座大山,让闻芊瞬间觉得好多了,也有了心思肯喝两几勺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