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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胜衣 完结+番外 (江倾杯)


  声线略低,音色雍容。
  天边的残阳将落未落,一阵大风刮过,竹枝横斜,如碧浪翻滚。他未束起的发,有一缕被吹至他的唇畔,他指尖轻轻一勾,将那缕青丝拨开。
  商青鲤脸色却蓦地一白,一弯腰蹲在了地上。
  那人一愣,而后下了美人榻,施施然走到商青鲤面前,笑道:“这是……葵水来了?”
  

  ☆、一一。邀与入酴醾。

  似是有一只狰狞的铁爪翻搅在五脏六腑间。
  商青鲤脸色煞白,冷汗顺着脸颊一颗颗淌落,眉头微微蹙着,她咬着唇,闻言仰起头横了他一眼。
  明明是带着些警告意味的一眼,那双桃花眼却不复清冷,强忍疼痛的缘故,茶色眼瞳像是被春风吹皱的盏中茶水,涟漪轻起。那人长眉不着痕迹一皱,敛了笑,倾身把手搭在商青鲤肩上,另一只手绕到膝弯,就势将她拦腰抱起。
  有淡淡的檀香味钻入鼻腔,商青鲤僵着身子被他抱着出了竹林。这样毫无征兆的亲近,她略觉不适应,但剧烈的疼痛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多谢。”
  那人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话,坦然接受了她的道谢。
  商青鲤瞌上双眼靠在他胸前,疼痛渐渐吞噬了她的五感。昏昏沉沉中,她想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一如此刻,她听着那人的心跳声,竟生不出不信任的念头。她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渐渐放松,终于昏睡过去。
  醒来时夜色已沉。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小道士正拿着拂尘逗弄着坐在桌子上的酱油。商青鲤掀开搭在身上的被褥,起身下榻,目光在只着了云袜的脚上一顿,那双原本该穿在她脚上的鞋子此时却被整齐搁在榻前。她俯身取了鞋子套在脚上,侧眼便见她挂在腰间的刀囊亦被人取下,放在了她枕畔。
  “居士,你终于醒了。”商青鲤起身时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小道士,他把拂尘随手往桌子上一搁,几步奔至榻前,仔细打量了商青鲤两眼,道:“没事吧?怎么好好的就晕了…”
  小道士眸中的关切太过真诚,商青鲤不由安抚道:“无碍,旧疾复发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从放在桌子上的包袱里掏出了下午抓的那副药,她伸手揉了一把酱油的脑袋,道:“小道长……”
  “煎药呀,居士把药给贫道就好了。”商青鲤话未说完,小道士看见她拿在手里的药包便抢了话道。
  商青鲤道:“不必,我自己煎。”
  她低眼看着手中的药包,眸子深处有暗流涌动。
  小道士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听言很自觉的打了灯笼陪她去了厨房。
  酱油跳下桌子,也一路跟在身后。
  这间厨房很大,分了灶房与膳堂,却被打整的很干净。小道士点燃镶嵌在四周墙壁上的烛台,在角落里扒出一个小铁炉,从灶膛里取了还未燃尽的一小截木桩添进了炉子里,而后又添了几块新炭进去。木桩上的火星舔舐上新炭,很快就燃了起来。
  生好了火,小道士在灶台一侧的架子上取下一只陶罐,用水把陶罐冲洗了一遍之后才将它递给商青鲤。
  商青鲤接过小道士递来的陶罐,摊开药包,把女青等三味药倒了进去,添了五碗水,将罐子放在炉上煨着,等着它慢慢从五碗水煨成一碗水。
  酱油竖着尾巴在商青鲤脚边绕圈儿,间或亲昵地用脑袋蹭蹭她的腿肚。小道士眼巴巴在一旁看着酱油与她亲近,想到自己之前使出浑身解数逗它也不见它生出半分亲近之意,反而时不时想挠自己一爪子,颇有些郁闷:“居士,它向来只亲近你吗?”
  “…喵。”小道士话音堪堪落下,酱油便应景的叫了一声。
  “……”小道士瞪大了眼,支吾道:“它它它……莫非成精了?”
  弯腰抱起酱油,商青鲤扬了扬眉梢,眸间有笑意漫出,“或许。”
  小道士撅了一下嘴,知商青鲤在打趣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搬来两个凳子,与商青鲤一并坐下,一边照看炉上煨的药,一边向商青鲤说些太虚宫里的趣事。
  少年尤带些稚气的嗓音干净清澈的像是山间清泉,商青鲤静静听着,只偶尔应一两声。
  等到陶罐里五碗水煎的只剩下一碗水的时候,商青鲤已经知道小道士叫花千枝,是花百枝在破庙里捡到的弃儿,被花百枝一手养大。而她在竹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却是这太虚宫里掌教真人易凡子的唯一亲传弟子,江温酒。
  商青鲤身居漠北十年,期间甚少出漠北道地界,是以她虽身处江湖,却对中原武林之事并不算了解。太虚宫掌教真人易凡子的名号她倒是有所耳闻,江湖风云录里第一人,世人都传他能“执筮算红尘,凭子弈江山”。只是他常年或闭关,或云游,踪迹难寻,武林盛事他一桩都是不去的,北楚国事也从未听人传他这个国师插手过。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太虚宫盛名之下,反而像是有了跳脱红尘之意。
  至于易凡子唯一的亲传弟子,商青鲤想到江温酒那张极好看的脸,这人…她却从未听说过。
  花千枝取来一只瓷碗把陶罐里的药汁倒进碗里,扫了一眼陶罐内的药渣,道:“居士,这药渣还能用么?”
  商青鲤的视线落在陶罐上,眸子深处似是又有暗流汹涌,她缓缓开口,道:“饿了。”
  “啊?”花千枝一愣,继而想到商青鲤没有用晚膳,忙随手搁了陶罐有些扭捏道:“贫道给居士煮面吃吧……唔……除了面……其它的贫道……贫道不会……”
  “好。”商青鲤端起那只瓷碗,一口饮尽碗中药汁,苦涩的味道直直入了心底。她一眼扫过那只静静被搁在灶沿上留了药渣的陶罐,又转眸看了眼径自在灶台边忙碌的花千枝,把在她膝上舔爪子的酱油放到地上,起身拧起那只陶罐,连带着拿了她方才饮了药的那只瓷碗一起出了厨房。
  走出几步,她稍稍一凝内力,便冷眼看着陶罐和瓷碗在她手中碎成了一粒粒的冰碴子。冰碴子落在地上,厨房里的灯光透过窗户落在廊间,恰好照亮了一地晶莹。商青鲤一拂袖,挥掌扫过,冰碴子被卷入夜风中,随风而去。
  她服用的每一种药都是剧毒,容不得她不小心处理这些器具。若是处理不得当,旁人无意中用了这些沾染了剧毒的器具,后果…显然是难以预料的。她并不想因为她的缘故,牵连了一些无辜的人。
  回到厨房的时候,花千枝的面已经出锅。
  细长的面条泡在酱香四溢的面汤里,花千枝还烫了两棵小白菜作了浇头,只是简简单单的阳春面,却很好的勾起了她的食欲。商青鲤想到酒囊还在无名居,便让花千枝拿食盒装了面,一道回了无名居。
  恰一推开无名居的院门,就见着坐在院子里碧水石桌旁的花百枝。
  院子两侧的走廊间挂着的笼纱宫灯不知被谁尽数点亮了,淡淡的光晕落在院子里,花百枝偏头笑眯眯道:“可算是回来了。”
  “师兄。”花千枝上前几步将食盒搁在了石桌上,又将手上提着的灯笼挂在了桌子上方紫云木的树梢上,道:“师兄是来探望商居士的么?”
  “贫道看居士的样子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想来也没什么大碍罢…”花百枝伸手捏了捏花千枝的脸颊,道:“咦?食盒里有什么好吃的?”
  他边说边伸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见是两碗阳春面,便想伸手取一碗出来,刚伸手进去,花千枝已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师兄!这是给…”
  恰在此时,商青鲤住的那间厢房紧闭的房门“咯吱”一声开了。院子里的人都闻声看去,就见一身青衣的江温酒缓步而出。
  他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石青色道袍,直领、大襟、右衽,大袖收口。衣领处缀有半指宽的素色护领,衣身堪堪遮住大腿便从左右开裾。一般的道袍开裾之后都会接有内摆,他身上这件却没有。是以迈步间风卷过衣摆,便能透过开裾处看到他只着了白色中裤的修长双腿。
  他光着脚踩了一双两齿木屐,一双对男人而言稍有些秀气的脚在长长的衣摆下半隐半现,露出莹润的脚趾头。只用素色发带松松束起一小部分的满头青丝流泻而下,发尾落在他腿弯。
  廊上的灯笼落下的光晕被他敛入眸中,凤眼一瞥,只觉他眸间光影摇曳,媚眼如丝。
  真是个美人。
  商青鲤心中如是想。
  “好了?”江温酒行至她身前不远处站定,端详了她片刻,见她身上已窥不见半分病态,忽而道。
  “嗯。”有意去房内取酒囊,商青鲤抬步与他擦肩而过,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先前…多谢了。”
  她明明生了双勾人的桃花眼,却没有沾染上半缕风月,看人的时候总是含了七分疏离。江温酒莫名笑了一声,道:“道谢的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他言下之意是,既然已经谢过了,就不必再谢了。
  商青鲤却沉默了一瞬,道:“我知道了。”
  “嗯?”江温酒疑惑的看着她。
  “谢人自当有诚意,我请你喝酒吧。”商青鲤想了想,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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