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蓉命婢女将屋子里的火笼烧的极旺,又命四名婢女各自为岳娘暖着手脚。
她则站在床前一言不发,身前的两只手因焦急而不断揉搓。一面在心中祈祷岳娘平安无事,一面忐忑的等着府医的到来。
“府医来了。”
家丁带着一名气喘吁吁的白发苍者走进了房间,他身上还背着药箱,正是夜家府医。
春蓉连忙让开了床前位置,让其给岳娘诊治。
“闫府医您快给瞧瞧,岳娘这是怎么了……”
“好好。”
闫府医走上前给岳娘把了脉,随后摇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
“岳娘年轻的时候双腿留下过旧疾,如今又寒气入体,恐这一双腿是废了……”
“啊?”
一名丫鬟当场惊讶出声,被春蓉狠狠的瞪了过去才收敛了神色,垂首不敢再多看一眼。
“闫府医,您老再给好好看看,难道真的没法子了么?你也知道岳娘对老夫人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她若出了半点事,老夫人定要问责。”
春蓉焦急不堪的拉着闫府医的手苦苦哀求,内心惶恐不安又燃起诸多悔意。
“唉”闫府医哀叹一声,复又说道:“即便用最上乘的药也只能保证其能够站立,但想再走路……”
闫府医并未继续说下去,他怔愣了一瞬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却又摇摇头暗自否决。他知道众人隐瞒老夫人夜展凌中毒的事,他亦是不想成为出头鸟。
春蓉看出他的犹豫,遂问道:
“闫府医是不是想说逸尘先生是或许有办法?”
闫府医点点头。
“毕竟他是鬼手门传人,办法自然比我这府医多。”
逸尘先生刚来之时将其赶出落梅苑还一度让他心有不甘,尤其是见他这些年也没有让夜逐尘的病有所起色,他更是觉得逸尘先生作为鬼手门的弟子只是徒有虚名。可如今知道逸尘先生能号令整个鬼手门,他可再不敢轻视。尤其听说其寻药回来便要为夜逐尘解毒之后,他更不禁心生敬畏,连带着对花辞亦是不敢小觑。
事已至此,春蓉的心也稳了稳,左右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亦无用。她如今只能尽力保证事情的结果能够瞒得住老夫人。
“你先看看岳娘为何会昏迷?”
“年轻人在外跪一夜也受不了,何况岳娘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只需驱寒调理自会醒来。”
春蓉点点头,命闫府医在此照顾,而她则忧心忡忡的走出了房间。站在院子中望着主屋门口雪地上岳娘留下的印记,心中不免生出悔意。
事情如今越闹越大,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怂恿夜展凌去找主屋那人的麻烦,如今连岳娘也一并搭上了,让她怎么去跟老夫人解释。何况老夫人那般精明,又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够搪塞过去的。
“唉……”
春蓉长呼一口气,看来她只能将一切事先推到主屋那人的头上了,老夫人总不会找她去对峙,只是她要盘算好怎么说才最稳妥。
春蓉的眸子里衍生出诸多算计,半晌之后她也打定了主意,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向老夫人所住的茶香苑走去。
临近老夫人院子之前,她狠狠的在自己的小腿上掐了一把,疼的她眼眸里立时泛出泪花,她故意加快了步子做出一副焦急相。也没让人通报,直接推开门冲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
正在用膳的老夫人抬起头看向她神情颇为不悦。
“慌慌张张的这是成何体统?”
春蓉捂住嘴掩面哭泣,这眼泪却不是她作假,而是出于内心的焦躁不安。
“哭什么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将手中的汤匙直接扔进了碗里,一声清脆的碰撞,也让春蓉吓得眼泪霎时而止,哽咽的抽动着肩膀,将女子的惊慌演绎的淋漓尽致。
“老夫人,岳娘,岳娘她......”
老夫人听闻立刻在两旁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追问道:
“岳娘怎么了?”
“她......”春蓉又挤出了两滴眼泪,一副畏惧的神色。
“没用的东西。”
老夫人斥骂了一声,作势要往外走,一旁伺候的婢女立刻递上了手杖。
“别哭了,带我去看看。”
“是,老夫人,蓉儿这就带您去。”
春蓉摸了摸眼泪,从婢女手里接过老夫人的手臂,搀着她一同向落梅苑走去。一路上她并未解释,只待老夫人见到岳娘动怒之时,她再将事情娓娓道来,这样比她主动说更容易让人信实。
“老夫人您慢点。”
春蓉的提醒也同样传进了屋里已经起来的花辞耳中,其实她早已醒来,毕竟院子里方才已经有过热闹。
“呵”花辞嘲讽的冷笑一声,似乎透过窗子便看到了对面屋子在上演怎样的一幕。
而这面老夫人在走进房内见到尚在昏迷的岳娘之时,已经是勃然大怒的质问春蓉,春蓉也将早已在心中编好的故事讲出。
“老夫人都怪蓉儿。”
春蓉一声疾呼跪在了地上。
“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蓉抽泣了两下,擦了擦脸颊的泪水,不甚后悔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见二表哥身体有些异样,便想去找闫府医给瞧一瞧,可那日闫府医正好去给老夫人查脉不在房间,我一时心急便想去找大表哥,可他亦是不在,我只好去找表弟。”
春蓉顿了顿,抬起头故作为难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这其中定然是夜展凌又惹了什么事,所以语气也冷了几分。
“从实说来。”
春蓉故意的垂了垂眸子,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胆怯得不敢多言。
“说。”
老夫人将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厉声呵斥,威严毋庸置疑。
正文 第三十八章:怒火
春蓉紧忙叩首用战战兢兢的语气哽咽道:
“表弟出门寻了两名大夫回来给二表哥诊治,大夫说二表哥受了风寒有致命的危险,表弟一时情急便与二嫂发生了争执,而后......”春蓉压低了声音,极其畏惧的几乎是呢喃道:“表弟被二嫂毒伤。”
“什么?!”
老夫人震惊的吼了一句,她上下抖动的肩膀,诠释着她此时的愤怒。原本还持有看戏心情的家丁奴婢此刻尽数垂首,气氛霎时间静止,只余老夫人厚重的鼻息。
“那岳娘是为了给凌儿求情?”
春蓉摇摇头,头压得更低了。
“表弟的毒除了二嫂无人能解,所以岳娘为了给表弟求解药,在二嫂门前跪了一夜,最终......”
春蓉微微抬起头看向跪在她身旁的闫府医。闫府医知道她的意思,立即补充道:
“岳娘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们说什么?”
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闫府医重重的点点头,予以证明她听得没错。
“岂有此理,这个下贱胚子,真当我夜家好欺负。”
老夫人气愤的甩开搀着她的婢女,拄着手杖快步向外走去。
起身的春蓉,望着老夫人的背影勾了勾嘴角,涌现繁多得意。
老夫人来到花辞的门前,径自推开门厉色走了进去,她每前进一步,手杖便会发出一声沉闷,似乎是在警醒世人它的存在不容小觑。
花辞早知道老夫人会来,也并未有多少惊讶。她暗笑着看来春蓉这个始作俑者终于熬不住,将一切添油加醋的告知了来人。她抬眸看向门口,这也是花辞第一次见到这个诸如传奇一般的夜家老夫人。
她满头白发锦衣华服,已是垂垂暮年。两只眼睛深邃凹陷却精神烁烁、明亮锐利,是沧桑岁月历练而铸就的精明。她手持的手杖上,栩栩如生的雕着象征长寿的仙鹤,为其更添了一份威严。
“你这个毒妇,竟然伤我孙儿又侮辱岳娘,别以为抓住我夜家软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话间老夫人手中的手杖重重的在地上锤了几下,让气氛愈发紧张。
“我说了,我只向欺负我的人讨公道。”
花辞不以为意的回应,并不因老夫人的态度而恼火。甚至抬起眸子直视老夫人,且不带有一丝恐惧。
而紧随老夫人身后进来的春蓉,为了怕事情败露,连忙跪到了老夫人身前,背对花辞为其苦苦哀求。
“老夫人,都是蓉儿的错,您别怪二嫂......”
花辞勾唇浅笑,从前只听说过大家族中的尔虞我诈,自己倒有幸亲临一番。而她脸上的笑意也惹得已在气头上的老夫人更为怒火中烧,似乎许多年没有人胆敢挑战过她的威仪。
“你这个贱婢,怎的还不知悔改,蓉儿你起来,是我夜家的人,不用怕她一个外人。”
春蓉听见老夫人的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还将原本垂首的头硬生生的磕在地上,一声重过一声,这毫不掺加的磕头,让她额头很快肿了起来。
“都是蓉儿的错,求老夫人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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