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扔了树枝,开始再次做法。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开坛做法其实亦是把心中意念表达给天道知晓,由符借助周围气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祈祷的效果,并非一个启坛就真能呼风唤雨,天下无敌。
且,道家一向主张诛邪卫道,拨乱反正,为达利益不择手段违背天道这样的启坛做法必要吞噬自己,受天道谴责。
做完这次的道法,气力虚耗的更加厉害。
季云流坐在门槛上,静静等着。
不过片刻,一只灰兔似乎受到什么追赶,不顾前方拼命奔跑,而后撞到木屋的木墙之上,一头把自己撞死了。
“守株待兔!”季六两步过去拎起兔子,朝天作揖,“谢祖师爷!”
头上拽下一只银簪子,在岩石上磨了磨,锋利了就是一把小刀。
而后,蹲在一旁开始解剖它。
皇家别院中,庄皇后也在让道观中的道士卜卦。
秦羽人正在闭关,她请到的是秦羽人首席弟子,吕道人。
吕道人沐浴、更衣、净手,默念了几遍净心咒,然后开始帮庄皇后占卜金钱卦。
金钱卦乃是最简便的卦术。
准备三个铜钱在龟壳中抛掷六次,就可以得出最后卦象。
第四一章 忧散喜生
吕道人口中一直默念“启问七皇子玉珩平安,时辰八字乃是戊辰年……”一次又一次的抛掷三枚铜钱。
一连六次。
皇后站起来焦急又安静的等着吕道人告知这卦意。
吕道人仔细查看所有的铜钱得出的正反,对照卦意。
庄皇后看吕道人看着卦意身躯明显一怔,再顾不得静心等待,急忙问道:“吕道人,如何?卦意如何?七皇子有无危险?”
吕道人回过神,站起来作揖道:“皇后娘娘莫焦虑,这是春雷行雨之卦,忧散喜生之象。”
“何解?”庄皇后再问。
在紫霞观的道人口中,卦无所谓绝对吉、无所谓绝对凶。
凶与吉只是相对而言,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你的吉也许就是他人的凶,你的安逸就是他人的忧患,正是相对的。
吕道人回答:“此卦是解卦,是讲困难已解,附近有人援助,七皇子不会再有什么灾祸。”
“果真如此?”
“卦意确实如此。”
庄皇后松下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七哥儿无事便好。”
吕道人从别院出来时,提着道服衣摆就直奔紫霞观的观星台。
秦羽人在闭关,就是在观星台闭关,他日夜都在观星,不论气象如何转变。
吕道人直上观星台,一口气跑三楼,跪在观星台的楼道口伏地道:“弟子欲请尊师解惑。”
他不等是否有人应声,只跪地再道,“皇后娘娘请弟子去占卦,说七皇子在紫霞山中被歹人掳走,要弟子占卜七皇子安危。弟子诚心卜卦,心无杂念,所得卦意是坎下震上的解卦,乃忧散喜生之象。但,但……”他声音低沉下去,不相信又全然不解,“但卦里又含咸意,男下女,君子以虚受人,取女吉也……”
明明、明明是一副问安卦,为何会扯到吉缘卦上去。
取女吉……这是要娶谁?要取谁?
要七皇子娶哪个女子的身,取哪个女子的心与意?
吕道人问完了心中疑惑,再抬头,看见观星台上毫无动静,他立起身,准备下楼不打扰秦羽人闭关。
恩师若出关,会告知他疑惑的。
才走两步,传来他师傅的声音,“寒白,你从入我门下多久了?”
吕道人立刻回身跪地:“回恩师,已经授恩师教导十五载。”
“十五年了……”秦羽人一身白衣从一石墙后方出来,看他,“你道法天资不足,胜在勤奋,卜卦亦从未出过纰漏,可为何每次都如此不信自己。”
“恩师……”
恩师的意思,自己卜的卦是正确,未曾出错?
“这只解卦,春雷行雨,忧散喜生……是指有人相助才能得救之意。”
吕道人连忙点头:“正是。”
秦羽人:“那你可问过,是谁相助七皇子?又有何人与他一道被歹人掳走的?”
吕道人茫然摇头。
他只听取了皇后娘娘的话,卜了一卦。
秦羽人目光移到天空,缓声道:“为师闭关半月,终于看见紫微星出啦,希望是个盛世,太平天下。”
“恩师?”如此高深莫测的话语让吕道人猛然抬头,“您是说,您是说……太子的储君之位已不是真龙之相?”
紫微星出来了?大昭国难道要易帝?
秦羽人一叹:“寒白,我已经说过,你再需谨记:大道没有始终,万物原本就会自行变化,命,不是天道定后便不变的。”
吕道人自认是一个愚钝之人,于是再次伏地而问:“恩师说万物会自行变化,那是说就算紫微星降临,也不一定能改变太子的储君之位?”
秦羽人只道:“未知的事情,只有等到来临那时才能知晓。”
吕道人下观星台时还是茫然的,七皇子被行刺,得出的卦意却是,娶一个女子会大吉,自家师傅又说紫微星出来了。
这两则……有何关系呢?
莫屿山中,夕阳已经西斜至山后,再过不久,泛白的天空便全部转黑。
借着黄昏光线,玉七在山中寻了一些外伤草药,用草藤捆了捆,捆成一团。
拎着草药,他站在半山腰往斜对面的紫霞山观望。
傍晚时分,雾气袅袅而起,远远望紫霞山,更显出玄远微妙之色。
以他的身手,独自行上紫霞山应该应没有难处……
顿足观望许久,他忽然感到指尖一痛。
低目,抬手。
原来是自己的指尖被药材尖刺刺伤,指尖流出一滴鲜红血液。
血液,药草……
木屋中那少女也正在流血,需要药草治伤。
最后,玉珩再看一眼紫霞观,撕下衣摆一角,绑在树杈上,自己往山间猎人的木屋走去。
天色全黑,玉珩由外入屋时,只觉满屋飘香。
推开门,就看见季云流架着一只兔子在火上烤着。
火光茫茫,照亮整间屋子,少女穿着自己的外衣蹲在地上,头上簪子拔光了,一头黑发全都散落下来,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
这般简陋的屋中,火光映着白衣黑发,却硬生生透出一股非人间的意境来。
季云流听见声音,将头转过去,看见玉七手上的两只兔子,顿时微微牵唇,笑得眼睛成弦月状,声带雀跃:“你竟然带回来了两只兔子!”
有美人兮,惊鸿一现。
瞬间,玉珩心中像是平静无波纹的水池内无端端掉落了一片叶子,微微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理不清这是兴起了什么样的骚动。
他移开目光,眼帘微垂,“嗯”了一声,而后问她:“你手中的兔子哪里来的?”
“它自己撞墙死的。”
“自己撞死的?”玉珩再次抬首,明显不信,“它怎会自己撞死?”
季六笑了一声,转首去继续烤兔:“你又不是它,你怎知它不会自己一头将自己撞死?”
好,这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圣人言论,他玉珩不参与驳辩!
季云流心思还在他手中的两只兔子上,伸手丢出一把磨好的簪子,笑道:“麻烦七爷去门外把它们都弄干净再拿来烤呢,我这只还要等会才能烤好,放心,我会留些给七爷你的。”
第四二章 乱七八糟
磨好的簪子在玉珩脚下、在火堆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玉珩看着地上的簪子,脑中再次疑惑。
十三岁父不喜母不在的大家闺秀,定亲未婚夫背信她不哭,刺客掳捕不怕,只身在外不惧,会磨刀子会杀兔,这样的人,到底从何而来?
他这一路在心中问了无数次:这人从何而来,是何方神圣?
这个疑惑如今就像一株禾苗,在他心中越长越高。
目光移到此人翻滚兔肉的娴熟手势上,他到底没有发声问出来。
“既然你那已有一只,现下不用再杀了,那两只明日再杀罢。”玉七也没弯身拿簪子,他把两只绑好的兔子往旁边一扔,自己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拿出自己摘采的草药在水瓢中碾碎,“明日一早……”
在这里不知要等多久,他是想明日去紫霞山脚哨探一下情况如何,不过也要告知一下她。
话未说完,见季六正抬首望着自己,桃花眼中一腔忧愁,那股子泫然欲泣挡都挡不住,玉珩心中一顿:“怎么了?”
说这话时,却觉这声音都有点不像自己平常的声音。
“七爷,”季云流眼巴巴望他,可怜兮兮,“这只还不够我一人吃的。”
意思就是:要跟我分兔?没门儿!
玉珩眼一抽,心中那股莫名的旖旎全数散去,此刻只想把手上的水瓢一股脑扫到她脑袋上去。
难得还能保持冷静声音:“你尚在发烧,这些凉寒火烤之物不可多吃,恐病情更重,之前的鼻血与腿伤,伤疤还未好,就忘了?”
她到底个怎么样的奇葩小娘子!由仙还是由鬼、是由哪个混账妖人带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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