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容夫人,便像是让两个本咫尺之近的人,如隔银河。
宋长淮苦笑了一下,“小禾,我知晓,你恨我,没能救得了苏家,没能救下你,是我无能。”
一听这话,苏如禾反是被气笑了,“宋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苏家蒙难,全族满门抄斩不过才短短几日,宋大人便忘了,是你们宋家,将退婚的书信送到了天牢,当着全天下的面,与我苏家撇得一干二净!恨你?你宋长淮已经没有资格值得我恨了!”
苏如禾的话,是那样地斩钉截铁,又是那样地绝情而又没有任何余地。
宋长淮喉中苦涩非常,几步上前,抓住了苏如禾的胳膊,“小禾,不是我要退婚,是父亲他……”
“你宋大学士乃是宋家的骄傲,宋家人自然是不愿,让你与我苏如禾,与我苏家再有任何的干涉,人之常情嘛,我明白的。那么眼下,敢问宋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拉拉扯扯,是何意思?余情未了?还是在做给谁看?”
☆、053.帮你,没有资格
苏如禾的话,毫不顾念半点旧情,字字如锥,刺入心脏。
宋长淮面色难看,却又不肯松手,“小禾,我知晓,你去文渊阁,是为了查案,还苏家一个清白,可你势单力薄,如何对抗得了整个镇国大将军府?我来帮你……”
“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与宋大人没有丝毫的干系。还有,我最后一次重申一遍,不要再叫我小禾,你宋长淮,没有这个资格!”
说罢,不再去看宋长淮半眼,苏如禾直接甩袖,挣开他的手,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相识多年,苏如禾自诩还是挺了解宋长淮的,这个男人,脾性虽温和,但却十分要面子,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今日她当着他的面放出这些绝情的话来,依照宋长淮的个性,当是不会再理会她。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宋长淮非但没离开,反而还一直跟在她的后头,寸步不离。
直至苏如禾来到文渊阁前,被看门的侍卫拦下,“大胆,文渊阁禁地,何人敢擅闯?”
苏如禾还未说话,她身后的宋长淮便一步上前,将一块腰牌竖起,侍卫一瞧,赶忙单膝跪下。
“属下有眼无珠,宋大人请进。”
没了阻拦,苏如禾也不理会身后的人,直接便走了进去。
文渊阁里收藏着历代历国的史书典籍、医学著作、名人诗画等等。
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的书籍,扑鼻而来的墨香。
苏如禾一闻,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最讨厌的,就是墨香了。
而眼前那么多的藏书,她只乍看那么一眼,就恶心地想吐!
但即便不喜欢,苏如禾还是强迫着自己,一处一处地去找。
忽而,一直沉默的宋长淮说话了:“小禾,你过来。”
苏如禾抬眸向他看去,不由挽起了黛眉,正想拒绝,便又听他道:“我找到了苏家一案的卷宗。”
一听这话,苏如禾便将满心的不愿给吞了下去,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从他的手中一把夺过了卷宗。
只低眸那么一瞧,上头密密麻麻的字,拆开来她倒是能认得几个,组合在一起,那便只有字认得她了!
宋长淮低眸瞧见苏如禾一脸郁郁,便知晓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道:“我念给你听吧……”
手指还未碰到卷宗,苏如禾便将卷宗给收了起来,直接塞进了流袖内,“不必了,我回府可以看。”
说着,她便打算离开,但宋长淮却是一个闪身,阻止了她的道路,“小禾,文渊阁的藏书,是不准带出去的,一旦被发现,杀无赦。”
什么破规定!
苏如禾的黛眉蹙地愈深,便又听他说道:“不过,可以照着抄录一份,如此便不会有大碍了。”
心下思忖了片刻,苏如禾还是将卷宗拿了出来,塞到宋长淮的手中,语气恶劣:“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字不落地抄完!”
但宋长淮却是丝毫不介意,将卷宗接了过去,转而找了张桌子,坐下便开始抄录。
“小禾,过来帮我磨墨。”
他将衣摆一甩,坐定之后,自然而然地便向苏如禾招了招手。
☆、054.真好,你还愿意
苏如禾瞪着他,心中极不愿过去,但又念着卷宗快些抄录好,便只能挪动步子,到了他的身侧。
宋长淮是内阁大学士,自小便饱读经书,过目不忘,连白鹿书院的那些迂腐的老前辈们,提及宋长淮,都是赞不绝口的。
就是这样一个满身文卷书气的男人,却是与她苏如禾早早地定了娃娃亲。
儿时,宋长淮便极喜欢看书,走到哪儿都带着书,一看起书来,若是无人打扰,总能看个一整天。
一开始的时候,苏如禾觉得这个未婚夫很无趣,喜欢她所不喜欢的。
她便琢磨各种法子来戏弄他,比如将他宝贝的书藏起来,又比如在他的脸上画乌龟。
总之就没有苏如禾想不出的折磨人的法子。
结果有一日,苏如禾嘚瑟过头,原本是想将宋长淮给踢下水的,谁知他竟然避了开,而苏如禾一时没站稳,一头给栽到了水里。
最后还是宋长淮跳下了水,将她给救了上来。
自此,苏如禾再也不叫他‘书呆子’,而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唤他‘长淮哥哥’。
原本,苏如禾以为岁月就会这般静好下去。
最终事实证明,她与宋长淮,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在一块儿。
便在苏如禾沉浸于从前之时,耳畔忽然刮过一道疾风,随之,她的皓腕被人抓住,猛地往后一拉,“小心!”
苏如禾眼睁睁地瞧见,有黑衣人持着长剑,目标明确地向她刺来!
而宋长淮将她那么往后一拉,以他的身子挡住了迎面刺来的长剑!
有温热的鲜血,飞射而出,溅到了苏如禾的面颊之上,苏如禾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长淮哥哥!”
黑衣人一剑之下刺错了人,迅速将剑抽了出来,旋即又向苏如禾而来!
苏如禾想也没想,便以双手抱住了宋长淮,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黑衣人的刺杀。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苏如禾甚至都能感觉到有烈风刮过她的耳畔,锋利的长剑隔断了她几缕青丝。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玄衣男子,以剑背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长剑。
下瞬,两抹矫捷的身影便打在了一块儿。
但也在同时,勉强稳住身体的宋长淮似乎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发软便往下倒。
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本便差距悬殊,苏如禾根本便扶不住他,只能瘫坐在地上,以自己的身体垫住他的身子。
而她的小手,死死地按住他的胸口,那里有个大窟窿,不断地冒着殷红的鲜血,将苏如禾整只小手尽数染红。
“长……长淮哥哥……”
对于宋家冷眼旁观,苏如禾的确恨得咬牙,但她更恨的是,她曾经深深信任的长淮哥哥,也不愿出手相助。
她坚定地想,自此之后,她要与宋家,与宋长淮划清界限,两不相干。
可当宋长淮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剑,当他满身是血地倒在她的怀中,她却是如何也忍不下心来。
反而,还有些手忙脚乱。
但宋长淮却是反握住了她的手,虚弱地开口:“小……小禾,真好,你……你还愿,唤我……长淮……哥哥……”
☆、055.活该,你恨着我
“不要说话了!”
苏如禾握紧了他的手,冲着外头大声喊着:“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眼见着行刺败露,黑衣人不再恋战,自怀中掏出某样东西,往地上狠狠一砸。
瞬间浓雾四起,十分呛鼻!
文渊阁内忽然出了刺客,而且还令内阁大学士宋长淮受了重伤,皇帝易东始大怒,下令重金悬赏捉拿刺客。
太医匆匆赶来,要将宋长淮转移到太医院医治,而在这个过程中,宋长淮一直牢牢地抓着苏如禾的手,不肯松开片刻。
“太医,宋大人会有生命危险吗?”
宋长淮流了很多血,甚至把苏如禾的流袖都染红了,而且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地微弱。
“伤口虽深,但幸而离心脏处还有咫尺的距离,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夫人且放心。”
一听这话,苏如禾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待将宋长淮胸口处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太医便很自觉地退了下去。
苏如禾跪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之上面色如纸的男人,脑袋有些混乱。
本该,她应就此与宋长淮断绝关系的,可是……他却救了她,在那样危险的处境下,他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不顾危险地保护她。
可是长淮哥哥,为何,在苏家蒙难之时,你要躲起来?
那时,她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是多么地绝望。
为何,让她绝望的人是他,让她心软的,亦是他?
忽然,抓着苏如禾的那只手动了下,下瞬,昏迷着的宋长淮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在看清眼前的少女之时,有些艰难地勾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