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裴钰张嘴想要说话,闻人靳却是兴奋地直接站了起来,“别乱动,我去给你倒水。”
待闻人靳倒了温水过来,递到裴钰的嘴边,裴钰原本是想伸手去接的。
但闻人靳却是直接避了开,只道:“你别动,我喂你。”
他眼下身子正是虚弱,的确是连抬一下手都艰难,而且他们两个都是男人,这也没什么不妥的。
想着,裴钰便张嘴将温水喝了下去。
嗓子眼才算是好转了许多,“你带我回来,是不是吓坏他们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裴钰张嘴问的,却是山庄里的那些下人们有没有被吓坏。
闻人靳顿时觉得胸中有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他在这儿照顾了他一个晚上,他怎么就不关心关心他?
昨晚,他可是一夜都没合眼,生怕裴钰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这厮倒好,一张口,问的却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下人。
简直是……
☆、363.松手,早就疯了
不等闻人靳回答,裴钰又道:“我受伤的事,他们没有给家里写信吧?”
他的身子本就不好,而且这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家里人知晓,他们一定又会担心。
闻人靳简直是被裴钰给气笑了,“放心,我封锁了整个山庄,就算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
一听这话,裴钰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但闻人靳却是对此有些不高兴了,心里别扭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你不怕死吗?”
闻言,裴钰却是笑了,虽然他的面色苍白,但这一笑起来,却宛如镜花水月。
其实在看到裴钰的第一眼,闻人靳便觉得,这个少年非常地好看。
甚至是有些接近于女子般的秀气,但又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韧性。
“怕啊,只不过我从小到大在鬼门关徘徊了太多次,其实生死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若是我命该如此,终究也是逃不过的,何必太拘泥于生死呢。”
虽然闻人靳知晓,裴钰对于很多东西,看得都比寻常人要通透得多。
但听他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闻人靳却是有点不高兴,“就算阎王收了你,我也会去地府,将你拉回来。”
这种敢和阎王抢人的话,从眼前的这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来,分明是那么地狂妄,却又让人觉得,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本事。
裴钰笑着道:“能活下来,也挺好的,有句话说得不错,好死不如赖活着,人若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执生。”
闻人靳忽然非常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裴钰朝他看去,“嗯?怎么了?”
“我会治好你的病,不论有多么地困难,我也会治好你的病,让你好好地活着。”
他说的病,自然便是裴钰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这么些年来,苏家亦是想尽了各种法子,找遍了名医,也无法根除裴钰的顽疾。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在说这句话之时,却是那样地坚定。
他们四目相接,眼中所能看到的,只有彼此。
——
望着杯中的酒,闻人靳唇边的笑意愈深,“若是我说,不论是从前,还是眼下,我都从未想过,伤害你,你……相信我吗?”
眼前的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究竟是何时走进他的心,让他的心里,再也无法装下其他人的呢?
闻人靳曾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是从他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的那一刻起。
他的生命里,便刻下了这个男人的名字,今生今世,都再也无法逃脱。
为了裴钰,他情愿当一个傻瓜,只要,裴钰能够开心,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可是终归,因为家族的利益,他们还是站在了敌对的双方。
裴钰讥讽一般地勾了下唇角,“信不信,还有什么意义吗?闻人靳,我不会恨你,但这辈子,我也绝不会原谅你。”
从镇国大将军府对苏家下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点,闻人靳该是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情愿陷在泥淖中,不肯自拔。
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裴钰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搁在了桌上。
“夜深了,回去吧。”
说着,他便起身来,虽然裴钰的身子不怎么好,但他的酒量却是不错的。
但是眼下,他才只喝了几杯,竟然觉得有些醉了。
闻人靳伸出手,想要去抓什么,却终究,只是抓到他的流袖,划过了指尖。
他们一块儿,在一个酒馆里,在一张桌前,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话。
却是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回到大理寺之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裴钰觉得头有些疼,一回房,将外衣一脱,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
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急促。
裴钰被吵醒,坐起来,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下了床来。
才将房门给打开,便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他扑了过来。
不等裴钰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经被对方给抱了住。
紧紧地抱着,而对方的薄唇,便凑在他的耳畔,一声声地唤着:“执生,执生……”
不必看清对方的脸,裴钰也知晓,大半夜的来敲他门的人是谁。
闻人靳分明也只喝了几杯酒,竟然会醉得这么厉害,都醉得来敲他的门了?
素日里,闻人靳是很谨慎的,即便是与他在一块儿多年,也从未这样,大半夜的过来,不但吵醒了他,还紧紧地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裴钰不由蹙了眉,伸手想要推开他,“闻人靳,你喝醉了,松手!”
但闻人靳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以额首,蹭了蹭裴钰的脖颈处。
这是个敏感的位置,裴钰的身子不由微僵。
心中已有恼意,“闻人靳,你再不松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话未说完,闻人靳忽然便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在他的诧异之下,不过是一个低首,便吻了下来。
在唇边碰在一块儿的刹那,裴钰完全呆愣在了原地。
他是被震惊的,因为太过于震惊,这第一时间,他都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反应。
在闻人靳还想要继续之时,裴钰才猛然反应了过来,抬腿便踹中了他的肚子。
这一下踹得有些厉害,闻人靳在吃痛间,便松开了手。
裴钰擦了几下嘴,看着捂着肚子的闻人靳,不可置信地道:“闻人靳你疯了?”
却不想,闻人靳捂着肚子,反而是笑了起来,“疯了?是啊,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从喜欢上裴钰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疯得无药可救……
说着,他上前一步,一把便扣住了裴钰的手腕,将他猛地往前一拉。
“苏执生,是你把我逼疯的,你可知晓,看得见却摸不着,如八爪挠心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折磨了我整整五年!”
手腕被他紧紧地抓着,似乎要生生地掐断一般。
裴钰忍着疼,想要甩开他的桎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是啊,你的确是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做傻瓜,可谁让我……心甘情愿呢。”
☆、364.求你,不要恨我
裴钰怔了住。
而在裴钰没有再挣扎之时,闻人靳手上的力道,却是松了几分。
他又再次伸手,将他抱了住。
就好像,是要将他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执生,不要恨我,不要赶我走,求你……”
裴钰和闻人靳相识多年,却是头一次,从他的嘴巴里,听到‘求’这个字。
恍惚之中,裴钰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容琛会说那样奇怪的话。
难道闻人靳对他……有那种感情?
不,这怎么可能,他们都是男人,闻人靳怎么可能会……
不等裴钰想明白,身上一重,闻人靳在低喃着这一句话之时,便彻底地醉过去,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裴钰想将闻人靳给推开,但他即便是醉死过去了,却依然抓着他的手臂,片刻也不肯松开。
若是叫别人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一定会让别人怀疑的。
裴钰又气又是无奈,只能先将闻人靳拖到了他的床上。
毕竟他的院子离闻人靳所住的地方太远,以他一个人,绝对是无法将闻人靳给拖回去的。
看着躺在床上,即便是醉成了这样,都不肯放开他手臂的闻人靳。
裴钰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今日下来,裴钰着实是累了,加之又喝了不少酒,这么盯着闻人靳,看着看着,他便睡着了。
而在他的呼吸平稳了之后,床榻之上的人,倏然睁开了眸子。
此时此刻的闻人靳,哪儿还有半点醉象?他分明是清醒得不得了!
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一生,除了五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从未喝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