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外头的声音便止了下来,房门旋即被打开。
急匆匆走进来的,正是裴钰,不过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闻人靳。
裴钰一进来,目光便直接锁定在了苏如禾的身上。
但当他看到苏如禾已然睡着,便又放缓了速度,他怕自己的脚步声太重,会吵醒苏如禾。
“小禾可有受伤?伤势重不重?”
在床边停下之后,看了一会儿,发现苏如禾一张小脸还是挺红润的,他才稍稍有些心安。
容琛看了一眼苏如禾,才道:“没有外伤,只是后脑勺被砸了一下,淤血微散,所以暂时看不见了。”
裴钰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瞬便揪住了容琛的衣领,“什么叫暂时看不见?你是说……小禾她,失明了?”
“她才睡下,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裴钰忍下怒火,目光在苏如禾的睡颜之上停留了片刻,才走出了房间。
“容琛,你不是说过,一定会保证小禾平安无事的吗?她的眼睛,怎么就会看不见了?真的只是暂时的?还是……她日后,都会看不见了?”
裴钰完全无法想象,像苏如禾这般活泼爱动的,若是看不见了,该会是件多么难熬的事情。
“我既然说了是暂时的,便一定会治好她的眼睛,这一点,你自是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怎么能不担心?
倘若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做,裴钰真想直接带着苏如禾离开。
跟在容琛的身边,每时每刻都充满着危险。
裴钰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宗案子你只需挂个名便成,不必深入调查。”
容琛将话锋一转,就转到了贡院爆炸的案子上。
闻言,裴钰的眉梢蹙地愈深,“这次爆炸,牵扯到了数条人命,而且凶手竟然敢在贡院动手,目标是在动摇南齐的国本,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能没有任何的作为?”
“裴钰,你不要忘了,你坐上大理寺少卿的这个位置,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自然不需要容琛提醒,他最终的目的,不过只是为了苏家翻案而已。
等等,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次的贡院爆炸,与苏家有何干系?”
“有没有干系,你很快便会知晓了,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做,我自然会让你得偿所愿。”
说着,容琛的目光朝他的后方瞥了一眼。
在回廊的拐弯口,闻人靳就这么抱着手臂,懒懒散散地靠着。
看着懒散,但闻人靳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裴钰的身上。
容琛忽而上前了一步,在裴钰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顿了下音调,他又补充道:“不管你情不情愿,看牢闻人靳,让他留在你的身边。”
让闻人靳留在他的身边?
裴钰的眉梢蹙成了一座小山,“他与我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
容琛忽而笑了声,拍了下他的肩膀,“别人是不可能,因为只有你裴钰才能做得到。”
☆、359.当时,命悬一线
裴钰在这方面一向迟钝,而且他怎么会想得到,闻人靳对他其实是抱了那种心思?
听了容琛的话,便更是觉得奇怪,“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的结果,倘若你想尽快为苏家翻案,便照着我说的做。”
说完了这些,容琛才转身离开。
而在容琛走远之后,闻人靳便走上前去,见裴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而又想到方才容琛离裴钰很近,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
即便知晓容琛对裴钰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闻人靳还是不喜欢,除了他之外,有其他的男人,离裴钰太近。
“怎么了?”
直至,闻人靳的声音响在耳畔,裴钰才猛然之间回过神来。
抬眸看了眼闻人靳,随之又想都容琛说的那一番话。
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小禾的眼睛而已。”
“放心,虽然容琛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他对你妹妹却是用了心的,不过是脑袋有淤血,只要淤血化了,眼睛自然便是能看见。”
素日里闻人靳要是这么说,裴钰定然早就不理会他了。
但这一次,裴钰却是非常地平静,反而还应道:“你说的没错。”
“天色不早了,你今日忙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裴钰的态度有所放缓,闻人靳自然是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来。
他心底自然是高兴,不过在明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
“这个时辰,酒馆可还开着?”
一听这话,闻人靳显然是怔了住。
因为裴钰一贯是严于律己,嫌少会饮酒。
一者是因为他的身子不怎么好,饮酒容易伤身,二来是喝完酒之后,味道重,他很是洁癖,闻不惯这样的味道。
再者自从他知晓了苏家的事情之后,除了上一次苏如禾在之外,他就再也不曾碰过酒了。
却不想,他今日竟然会想要喝酒,是因为苏如禾的事情?还是……容琛对他说了什么?
心中揣摩着,闻人靳嘴上已应道:“好,我陪你去。”
原本这个时辰,酒馆都已经打烊了。
但闻人靳硬是将门给敲开,店家迷迷糊糊来开门,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闻人靳便直接将一锭银子扔向了他。
只言简意赅地道:“拿两壶酒过来。”
有银子在,店家自然是乐呵呵地去拎了两壶酒过来。
酒放上桌之后,闻人靳又让店家弄了两盘小菜,这下酒菜也算是备全了。
闻人靳先为裴钰斟了一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才道:“少喝一些。”
裴钰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闻人靳。
像这样与闻人靳看似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呢?
虽然眼下,闻人靳以查案为借口,搬进了大理寺,但他却是从未与裴钰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闻人靳住进大理寺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在裴钰的面前刷存在感。
但同时,他也懂得何时进何时退,虽然裴钰表面看着脾气很好,但一旦他生起气了,也是十头牛也拉不过来的。
刷存在感是好事儿,但若是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而显然,闻人靳对裴钰是很了解的,他非常懂得,裴钰的软肋在哪里。
所以即便他时而在裴钰的眼前晃悠,裴钰也拿他没法子。
喝了好几杯之后,裴钰忽然开口:“镇国大将军府对苏家下手,你为何要留下我的命?”
这个问题,闻人靳本以为裴钰是不会问的。
因为裴钰的骨子里,是很清傲的。
好一会儿,闻人靳才回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
怎么会不记得?
除了家人之外,他便算是与闻人靳的关系最要好。
“你当时,浑身是血,命悬一线。”
闻人靳一扬唇角,语气是无比地柔软:“我在昏迷之前,隐约感觉到有人向我走近,不管对方是谁,我当时只想着,杀了他。”
关于闻人靳当时心中的想法,裴钰自然是不知晓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说出来。
裴钰怔了下,才道:“怪不得,你当时直接拧断了我的手腕。”
当年,闻人靳被刺杀,他的下属拼死将他救了出来,将他藏在山洞之内。
闻人靳的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但他的精神却是高度集中。
因为杀手随时有可能发现他,一旦被杀手先找到了他,依照他眼下的境况,定然是必死无疑。
而后,他便听到了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隐约之中,他看到,有一袭消瘦的青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人,便是裴钰。
其实能发现闻人靳,也实属巧合,裴钰一进来,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紧随着,他便看到了靠在角落里,浑身是血的闻人靳。
彼时的闻人靳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即便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强撑着不倒下。
裴钰本着好心,想去查看一下闻人靳的情况。
却不想他的手都还没碰到他的人,便被他一下给扣住了手腕。
下瞬,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直接便将裴钰的手给拧断了!
当时裴钰就想,这少年郎该是有多恨,意识又是多么地坚定,不然怎么会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还有力气一下就拧断了他的手?
而闻人靳在拧断了裴钰的手之后,终于是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已经被人简单地包扎了一番。
未等他动一下,便有个硕长而又消瘦的身形,走了进来。
一瞧见他,便笑了笑,“你醒了?”
闻人靳下意识地便摸上了腰间的佩剑,提防地看着裴钰,“你……是何人?”
出口的嗓音,十分地沙哑。
裴钰将摘来的果子放下,才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闻人靳原本是想拔出佩剑,不过在同时,裴钰便将一片荷叶递了过来。
在荷叶之上,恍然便有晃动着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