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时起,阿澜便有了心疾。
第一次发作时,是在云凌带她离开蔺府的当夜,她直直痛晕了过去。
蔺氏风卦果然霸道,云凌哪怕是寻去了无睨山,也没有得到解决之法。
他将蔺澜杼安置在了无睨山,而他自己回到了蔺府查看情况,却发现蔺府已经被官府封了,听说官府来时,满屋都是死人,那些当初胁迫蔺翔和蔺澜杼继承蔺氏风卦的老人都死了。
对于死因,众说纷纭,云凌却觉得,应该是蔺翔下的手。
云凌在周围找了等了数日,都没有找到蔺翔,也没有找到阿澜收养的那个弟弟。
他返回无睨山时,蔺澜杼已经醒了过来,而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问他,“云大哥,你能娶我吗?”
他还记得,当时,他整个人呆住了!
直到蔺澜杼脸颊微红地再次问道一句,“云大哥,你……能娶我吗?什么名分……我都不在意……”
他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兴奋的忘乎所以,如果他当时哪怕多思考一会儿这种情况的不同寻常,如果当时,他在意一下当他告诉无念先生这个喜讯时,无念先生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也许,眼下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他们刚刚大婚后没多久,蔺翔就曾来寻过阿澜,云凌并没有偷听他们聊了什么,只能大概推知,阿澜那时怕是说了很绝情的话来扼杀蔺翔心底对她还未放下的爱。
因为,蔺翔离开时,曾痛苦至极地嘶吼道一句,“离开我,你会受心疾之痛,会死,你的后代也会受心疾之痛,哪怕如此,你也要离开我吗?澜杼,你当真宁愿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吗?”
而阿澜给了他坚决又肯定的回答,“哥哥,澜儿已有夫君,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自那时,蔺翔便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阿澜被大夫查出身怀有孕时,云凌满心的欢喜,却在偶然发现那一本卦书时,凉透了整颗心。
因为修习卦术的手段太过有悖于人道,蔺翔早已业障缠身,偏偏蔺翔又以命对阿澜下了咒,可以说,阿澜也成了蔺翔的障,哪怕是蔺翔从走火入魔中挣脱了出来,可如果阿澜呆在他身边,他只会更快地受到业障的反噬,万劫不复,迟早会彻底入魔。
而就算阿澜不呆在他身边,他那些已经造成的业障也已经成了他的劫,不消劫,不解障,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就是蔺澜杼此刻满目愧疚与复杂,却又认真坚决地和他说对不起的缘由所在。
因为阿澜爱得人,是蔺翔,而她,不仅仅只是自己要远离蔺翔,更是想要为蔺翔消劫解障,永消后患。
消劫解障,幼生之童可为媒介,可这符合条件的幼生之童,却必须是与蔺翔命数有关联之人。
因为蔺翔是对她以命为祭所下的咒术,与蔺翔命数有关之人,就只有她,或是蔺翔本人。
那么,就只有她的孩子,或是蔺翔的孩子,才能作为消劫解障的媒介。
阿澜受有心疾,她的孩儿也会继承她的心疾,她心知心疾之痛如何痛苦,所以在当初云凌下山去打探蔺府情况时,被无念告知实情时,就已经决定由她的孩子来做这媒介。
因为,她身受心疾,若不呆在下咒之人身边,活不过两年,而她的孩儿也会遗传她的心疾,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可她也不能呆在蔺翔身边,否则蔺翔必会受障劫而亡。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以当初云凌刚从蔺府回到无睨山时,她才会问道那一句,“云大哥,你能娶我吗?”
因为,她必须要呆在一个蔺翔无法强行带走她的人身边,他则是……最好的人选……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最好的人选……
第三百三十八章番外:落英缤纷(二)
纵然早已得知了阿澜嫁与他的真相,云凌心底还是怀了一丝奢望,他从不曾赌阿澜会为了他而放弃,他仅仅只是赌阿澜会为了她的亲生女儿而放弃,到头来,在这一片芬芳的刺目的桃林间,让他彻彻底底认清了现状。
奢望,终究只是奢望。
他赌输了。
或许,这场赌,他从不曾有过赢的希望。
“云大哥,对不起。”
蔺澜杼看着出了神的云凌,看着他面上那显而易见的伤痛与失落,清冷的面容间终究还是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几分犹豫来。
她略略紧了紧怀中的孩儿,不经意低头,正好对上那一双明亮又漆黑的眼睛,干净又纯洁,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
“对不起,孩子。”
蔺澜杼心口一滞,手不由地轻颤了起来,她无声地咧了咧唇,眸底终究还是划过了一丝母性的怜爱。
可转念一想到她所承受的心疾,一想到那从小到大为她遮挡了不知多少伤害的身影,她眸底的那一丝怜爱与犹豫又被坚决彻底替代。
她的时日本就剩余不多,为了生下孩子,更是元气大伤,如今,她怕是经不起下一次心疾发作了。
事到如今,她又怎能退缩不前。
“别过来!”
终于,她决绝厉喝了一声。
这一刻,她神情只余清冷,眸子里都仿佛生生结了一层冰,将她所有的情绪都生生裹在了厚厚的冰层里,旁人难以企及,她自己也无法企及。
云凌应声顿住了步伐,游离的神思也一瞬清醒了过来。
瞧着那清冷的面容,生疏又防备的眼神,云凌眼中的痛意更深,一瞬间,仿佛他们这么多年的相熟都成了梦幻泡影,仿佛他们仅仅只是陌生人。
明明,他们连女儿都有了啊……
为何,非要走到这一步……
“阿澜……”
云凌落寞又悲凉地唤了她一声,可话到唇边,他才发现,他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筹码去劝说她放弃。
这一刻,他才真正认识到,在这世间,除了蔺翔以外,包括他在内,没有什么能成为阿澜的牵绊。
“非要如此吗?”
寻不到劝说的理由,云凌只剩无奈的叹息,他目光慈爱地看向蔺澜杼的怀里,她的女儿。
他还能清晰的记得,那是怎样一双美丽又干净的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
“对不起。”
蔺澜杼淡淡动了动唇,这一次的“对不起”三个字,再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没有犹豫,也没有歉意。
正如同她那双被冰封住情绪的眼睛,她的心,也被她自己生生裹在了不见天日里。
因为,她只需要坚决,其他一切足以动摇她的计划的情绪,她都不需要,也……不敢要。
而这“对不起”三个字也仿佛是一个提示,提示着她的计划,开始了。
因为,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忽的往后退了数步,而后,将怀中的孩子轻轻放在了覆满落花的地上。
花瓣一片一片飘落在孩子的襁褓上,凉凉地贴在孩子的面颊上,那孩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毫无预兆地大哭了起来!
蔺澜杼就这般站在啼哭不止的孩子前,低垂着头,看着她的嚎啕大哭。
孩子一哭,云凌面上的低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爱与坚决。
那是他的孩子,他……想要保护她。
哪怕孩子的母亲已经舍弃了她,他也……还是想要保护她……
这是他的血脉,也是他和阿澜之间,仅剩的关系了。
可他刚想上前,却发现莫名其妙不知被什么止住了步伐,甚至有一股极度刺骨的寒意从里面往外透着。
他才发觉,在被花瓣覆盖的地面上,在他们孩子的周围,好像有一些器具围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依稀,和他在那本偶然发现的卦书上的一个法阵阵图很像。
而这个法阵的阵法,将她们围在了里面,将他隔在了外面,咫尺天涯。
仅仅只是隐约透出来的寒气都已经让他一个常年习武的成年人觉得刺骨生痛了,可想而知在那凄惨的啼哭声下,他们的女儿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阿澜,你怎么……忍心……
云凌眸子里已经充满了血丝与痛色,他此刻的痛苦,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云凌不懂阵法,也不懂风水法阵,可他知道,阿澜此刻所做的事情,绝非好事。
“阿澜……你……当真要亲手取了我们女儿的性命吗?”
云凌满心的复杂与悲痛,哪怕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忍呵斥怒骂她哪怕一句,只近乎绝望地悲叹道。
他悲、他叹,更是没想到,阿澜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学会了这些手段,果不愧是蔺氏风卦原本的传人么?
蔺澜杼却仿佛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连头都不曾再抬一下。
可躺在她脚边,啼哭地越来越凄厉的婴孩声,却让云凌的心如同刀割,鲜血淋漓。
云凌试探着用武力闯了闯,却寸步难尽。
他面上不由露了惶急,更是频频回头看去。
因为,在昨日士兵通报找到了夫人和小姐,并且告诉他她们的失踪并非旁人所为时,他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切,已经派人前去无睨山请无念先生前来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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