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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 (墨宝非宝)


  沈奚嗫嚅半晌说:“我说……和你有过孩子。你父亲听到我这么说,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就放我进来了。”
  有过孩子?傅侗文十分意外。
  “是为了配合你二哥的话。”她急忙补充。
  难怪。
  孩子这事,是他一直不肯妥协的东西,也是父亲的心病。
  傅侗文沉吟半晌,一言不发地探身,将她人拉过去,抱到了腿上。灯下影中,搂抱着她。
  “我何时在你这里留过孩子?”他问。
  沈奚支唔着:“又不是真的。”
  “想骗过旁人,先要骗过自己。此事要再议一议。”他笑着说。
  这有什么好议的?沈奚窘得要起身。
  可惜他这病人力气大的很,不让她逃。哪怕没力气,她也不敢硬挣脱,怕伤了他。
  “还说了什么?”他再问,仿佛真当了要紧事。
  “还说……是在纽约没的,”她小声回,“就说了这些,没别的了。”
  “我人在纽约不到半年,先有后没,很是仓促。”他指出破绽。
  “半年足够了……”不必医学生,也会懂这个。
  “又是何时养出来的?”
  “谁还会刨根问底,问到这个?”
  他安静地笑着:“仔细些,不会有坏处。”
  “耶稣诞节,”她犹豫着,“或是,新年吧。新年气氛足,适宜做这些不成体统的糊涂事……之后,一个要回国报国,一个试图以孩子要胁挽留,难免争执吵闹,心中郁结……”便没了。
  鱼儿咬了钩,她还在算着日子,并未想到是捉弄。
  “我们是三月上的船,这样就对上日子了。”
  傅侗文始终在笑,高烧后的一双眼漆黑发亮,浸过水似的,瞅着她。
  沈奚想着,说着,忽然脸一点点红了,人也不再吭声。在广州那样黏腻,也没有这样子……又或许是当时就有这样子,她没留心。可现在,她很明显地知道,抱着她的男人有了身体反应。
  深更半夜,两人穿着睡衣依偎在一把太师椅上。
  下去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说话也不是,装傻也不是。
  他晓得她觉察了,低着声,压上她耳根说:“眼下没力气,做不得什么。抱一会就会好。”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来时莫徘徊(4)
  傅侗文讲几句话又心不在焉地抚摸她的手,指腹柔柔滑过她手背上的暗青色血管,眼里有风流的神气。她定一定神,发现他依旧生龙活虎。
  还说抱一会就好……净是骗人的话。
  他也是觉察自己定力没想象的好,低声笑说:“你还是下来好了。”
  这话说的,仿佛是她强要坐在他腿上……
  沈奚晓得他喜好嘴上讨便宜,竭力劝自己不要和病人计较,不言不语地从他膝盖上下来:“我去弄一下床。”
  “不是很想睡,”他牵她的手,引她去一旁空着那把太师椅上,“来,坐这里。”
  两把太师椅当中,有个长方形的茶几,镶着大理石。
  傅侗文看她坐了,人也离开,一是为了分散想要她的心思,二是去给她倒茶喝。
  方才下人在,不好做,也不好说,眼下没外人了,倒是想伺候她喝口热茶。
  外头的书桌上有一壶茶,方才小厮留下的。
  傅侗文提着个茶壶,趿着软皮子缝的拖鞋,披着褂子回来。于灯影里,他额前的一绺发滑在眼前头,噙着笑,倒像是旧时画上走下来的人……
  倒也不对。沈奚胡乱想,深夜画上走下的都是美人,窗外深夜来的该是狐狸精或女鬼,都不该和一个七尺男儿有关系——
  他左手拿了两个一式样的茶杯,放它们到茶几上,缓缓注水。
  随后,茶壶放下,他复又落座。
  太师椅雕着繁复的云龙纹,椅背正中镶了大理石,铺盖着白色的狐皮。两人偎在各自的小天地,或者说,两把太师椅和一个小茶几,是他们的小地方。
  她手肘撑在小茶几边沿,望他一眼,记起那句:
  君子至止,锦衣狐裘。
  “央央这一趟从上海回来,总喜欢盯着我瞧?”他取笑她。
  “……是在想事情。”她心虚地低头,喝茶。
  他用得是“回”。
  是,她回来了,不再是茫茫无依。
  他也不抢白她:“什么事?说来听听。”
  “你这次被困,难道……真没预料到吗?”
  傅家是什么状况,她并不十分明白。可傅侗文是这个圈子里、宅子内的人。他不该如此被动,哪怕有一点警觉,都不该落到这样的地步。
  “在纽约,我收到过父亲的电报,也设想过这样的状况,”他默了会,说,“只是没想到,我父亲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惊讶:“那你为何不躲开?起码避一避风头?”
  “如果我在返京途中逃离,我父亲会动用各种手段,瓦解我的生意。他背靠着北洋军,我在这个时局里,完全没有胜算,多年积累皆会付之东流。”
  傅侗文握了茶杯,轻啜了口:“我若回来,起码我父亲会认为,他能管教好我,或是至少,能从我手里接过生意去。所以我在回京路上,决定赌一把,赌他虎毒不食子。”
  他又道:“再有一点,傅家家产,我也是志在必得,所以必须回来。”
  沈奚不解:“钱比命还重要吗?”
  “对,”他笑,“比命重要。”
  这里有他前半生殚精竭虑,积攒的产业,不能丢,丢了就是狼拔獠牙,鹰折双翼。更何况还有更丰厚的家产。
  这笔钱落在大哥手里,买的是杀革命党的枪;
  在他手里,买的就是制衡军阀的炮。
  他最后说:“救国需要钱,有钱才能养军队、买枪。北洋军有自己的土地,有土地就有根基,盘剥百姓就有钱。想要革命下去,钱十分重要。”
  这些年,除了并肩而战的故友,傅侗文从未向任何人剖白过自己。
  维新失败、侗汌的死,都让他一步步清醒。先前他算是激进派,认为暗杀、起义、独立等等一切手段是必要的,不惜生命去换取新时代才是正道。
  而现在,他更明白钱和军队才是重中之重。他早过而立,年近三十四岁,他再没法重来,去带兵打仗,但他能养一方水土上的军队。对北洋军来说,那些革命军队都是杂牌军。可对傅侗文来说,那却是救国救民的利器。
  他这十年来,投入资产无数。三爷有钱,钱的去向却成谜。
  他,傅侗文,早给自己设想了倾家为国、清风两袖的下场。
  “你头回说这些。”沈奚轻声说。
  傅侗文手握茶杯,笑着没做声。
  同床共枕,交的是情。生死同命,交的才是心。
  昏黄的灯下,两人都倚在狐皮上,手肘搭于茶几边沿。
  她生生喝茶喝上了头。真是前所未有。
  一壶茶,一盏灯,对影成双。她恍惚察觉,两人关系和先前大不同了,心从未如此近过。
  “你说过,倘若……是有法子让我晓得的,”她望一望外头,像看到墙外那七八杆长枪,“是什么法子?”
  “我若死了,我爹自然会放了这院子里的人,庆项也会脱身。”
  “可他不晓得我住的地方,是不是?”
  “是,”傅侗文为她添茶,“大小报纸都买下版面,刊上讣告,你总能看到。就算不看报,街头巷尾议论久了,也能够传到你那里。”
  这便是让她知晓的法子。
  万无一失地送到消息,又能让她藏身处不暴露。
  沈奚默然,心里一片空白,幸好,没有“假若”二字。她来了,他还在。
  “讲讲外边的事,给三哥解解闷。”他四两拨千斤,把话题转开。
  “你不睡了?”她瞄桌上的时钟,“太晚了。”
  “病太久,在床上把骨头都躺酥了,像在坐牢,”他笑,“我从回来就和外头没通过消息,难得你来了,陪我说会话。”
  傅侗文迫切想获取有用的信息,但与世隔绝,毫无办法。
  沈奚回忆自己在上海遇到的事,事无巨细讲给他听:
  八月时,全国开始统一银币,“袁大头”已经成为唯一的法定国币。当时她手上还有别的货币,被祝先生劝说着,都去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兑换了一堆银币、镍币和铜币。
  九月上,她留意到有新版的《青年》杂志出来,很受追捧,她接连两期都没买到,倒是段孟和送了她一本。段孟和告诉她,创办人是陈独秀,这上头撰稿的人也都很有名。听到创办人的名字,沈奚想到了在游轮上傅侗文提到的那位跳海的先生,所以讲给他听。
  “《青年》?”傅侗文念这个名字,没多的评价。
  他这人,从未听到他直白地评议什么,不像沈奚接触到的那些留学生,总喜好慷慨激昂地表达自我,阐述追求。当时她和傅侗文都以为这是一份会很快被取缔的报纸。没曾想几年后,鲁迅、李大钊和胡适等先生都有了文章在上面,越做越大,成了新时代的代表刊物。
  沈奚说到后头,停下来,傅侗文凝注她。
  要不要说?不说他迟早也会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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