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穿的软底绣鞋,大不了就跑,她们一车女眷谁能逮得住我?您去应付朝里的事儿吧,这边交给我就是。”
一侧,左相家的嫡孙女宋明桐见对面马车里嘀嘀咕咕的,嘴唇一抿,问旁边的侍女道:
“我……我问了,她好像不想出来,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旁边的宋家侍女道:“穷乡僻壤升迁来的,不懂规矩,还以为自己是地头蛇呢,想必不知道咱们宋家的地位,没把小姐你放在眼里。”
宋明桐:“是这样吗?”
侍女道:“肯定是,小姐,等会儿那陆家的女人上车来,咱们得给她个教训,别让这山沟沟里的麻雀误以为自己能变凤凰!”
宋明桐道:“这不太好吧,你们上次说公主的不是就惹了太子不高兴了,虽然他不追究,但咱们还是别……”
侍女急忙道:“就是因为上次不小心得知了太子,就更不应该让野女人趁虚而入。”
宋明桐:“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
宋明桐一扭头忽见有个少女把脸撑在车窗上,不知听了多久她们的对话。
宋家的马车顿时吓得抖了三抖:“你是谁?!陆大人呢?”
陆栖鸾:“我就是遂州穷乡僻壤来的野女人,家父急着去面圣,已经先走一步了,留我跟宋小姐道个歉。”
宋明桐的脸腾地一下通红起来,身边的侍女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随即面色慢慢板起,皱眉道:“陆大人书香门第,怎教出来的姑娘做出这等偷、偷听人说话之事?”
“哦……”陆栖鸾歪着头打量了宋明桐半晌,道:“我家算不上书香门第,爷爷那辈还在乡下种地,直到我爹这一代才开始考科举。只是我家虽然礼教不多,却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明桐小姐本是明珠,可惜珠光浸于墨汁之中,日后怕是有碍观瞻。”
宋明桐一愣,她身边的侍女先就恼了,尖声道:“你一个三品朝臣的女儿敢说我们小姐有碍观瞻,你算哪根葱?”
“言尽于此,还望明桐小姐自辨之。”陆栖鸾说完,看了看离朱雀门也就一百来步,便打算步行过去。
“你站住!”那侍女走出车厢对陆栖鸾高声道:“我家小姐不久便会是太子妃,你今日不知轻重,日后可别后悔!”
陆栖鸾当真级站住了脚,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办?”
那侍女以为她怕了,道:“你过来让我们扇两巴掌,今天的事儿就算了。怎么?敢骂不敢担当?”
……京城终于有点意思了。
眼角微微挑起,陆栖鸾徐徐道:“行~你打我当然可以,但你和你家小姐要晓得……奴隶殴打朝廷命官,杖五十,刺配岭南。反之,我三个月内会无声无息地弄死你,你家还抓不住我的把柄,信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再强调一次,不要站男主!不要站男主!不要站男主!
本文的核心就是后宫全坐牢!后宫全坐牢!现在不坐以后也是要坐的!!(喂!)
第九章 大闹元宵夜【上】
“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去跟那些贵女一起见太子吗?来这儿干什么?”
“早着呢,等皇家宴后才能见。何况我刚刚得罪了宋相爷家的小姐,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宋相爷家的嫡女?刚得罪了太子,又把准太子妃得罪了,你不是故意的吧?”
“谁还没三两脾气,哎,马主簿,这是你家小孙儿?几岁啦?”
眼瞧着时间还早,陆栖鸾绕到了朱雀门下后看着街上热闹,便一时忘了刚刚跟宋明桐的不愉快,买了根糖葫芦刚逛到第二家铺子就遇上了马主簿带着她家孙儿上街玩儿。
马主簿家的孙儿长得圆乎乎的十分可爱,陆栖鸾有心逗他,拿着糖葫芦引诱道:“给你根糖葫芦你跟我回家好不?”
小孩儿躲在马主簿身后怯怯地说:“娘说了,上街玩儿不能跟叔叔和姨姨走……”
陆栖鸾一脸冷漠地把糖葫芦拿回去啃了一口道:“叫姐姐。”
“姨……”
陆栖鸾抬头道:“马主簿你家小孩儿啥时候去上塾学呀?得把哥哥姐姐这种重要的称呼晨昏定省地好好学啊,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练就一张甜嘴骗吃骗喝了。”
马主簿哭笑不得:“你跟一小孩儿计较啥,小孩儿看人不是看脸的,你比他娘长得高了半头,他就这么喊了,无心的。”
“是吗……”
正说笑着,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原本拥挤的大街上,百姓们惊慌失措地挤向两侧,只听得远处一串暴戾的马嘶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一边快马加鞭一边还骂声不绝——
“贱民闪开!休要挡本官去路!”
陆栖鸾连忙抱起马主簿的孙儿,把马主簿也推到一边让开路,片刻后四五匹枣红马停在城楼前,马上一胖一瘦两个身穿锦缎的官员下了马,见了身后的百姓避之如猛虎的惊慌之态,面露不屑之色。
那胖的官员足有九尺高,十足一个摧金裂石的巨汉,转头对另一个正拿着一双委琐目光扫视着街上少女的官员道:“这儿不是前线,为兄是为了给你讨功而来,多少给陛下一个面子,你收着点。”
“嘿嘿~知道了大哥,我就老老实实地在酒肆里喝个小酒,绝不惹事。”
“好兄弟,这次你我建功立业,势必声闻九州,也混它个青史留名当当!”
言罢,那巨汉整了整腰上的玉带,便往朱雀门里去了,留下那瘦官员四处扫视,不一会儿,把目光扫到了正抱着小孩儿离开的陆栖鸾脸上,顿了顿,扭头问身边的随从道:“京城这儿有多少这样西国风情的美人儿?今晚能给我弄几个来?”
“大人您说的是哪个?”
那瘦官员再看过去时,陆栖鸾已经淹没在人群里了,恼火地踢了随从一脚:“眼睛就不会放尖点?美人都跑了!”
“是、是是……”
此时陆栖鸾已经跟马主簿躲到了一家酒楼下,拿干净的手帕先把小孩儿擦破的手背包起来,便问道:“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不知道今日天子驾临朱雀门吗,竟敢在大街上这么驱驰?”
马主簿查看完孙儿的伤势,也皱起眉来,正要说话时,酒楼上面的窗口里一个人探出半个身子,接着话道:“那是金州归德将军贾乃寿和他兄弟贾乃福,原本是蒙着后妃的荫当上的官儿,没想到这对兄弟打仗却是一把好手,日前打进了敌国境内三十里,算是大功一件,此番为邀功而来,举止自然放浪了些。”
陆栖鸾抬头一看,竟然是高赤崖,便道:“高大人,咱们府里不是今日休假吗?还要在这儿盯着吗?”
“不是盯,今天的护卫是雁云卫负责,我在这儿主要是几个同僚请客,你要不要上来见个面儿?”
陆栖鸾摆手道:“我就算了吧,年轻资历浅,怕打扰你们的气氛。”
“以后你都是要找这些人办事儿的,怕什么生?你今年十七吧,这儿席上还有一个十六的小娃娃,跟你一批新进的,让他敬个酒跟杀了他似的,要不你代表一下?”
陆栖鸾回头对马主簿说:“我看着像是能喝的吗?”
马主簿道:“去吧,虽说你是个姑娘家,但御史台成日里盯四卫盯得死死的,同衙的不敢逼你喝酒的,见个面也好。”
陆栖鸾想了想也好,告别了要抱着孙儿买点药的马主簿,提裙上了酒家二楼。
“……这是枭卫新来的女官,也是刑部陆尚书的长女。日前那桩案子就是因她临危不乱,没被权势迷瞎了眼,咱们各位才能得空在这儿喝酒。陆校书,这里在座的都是四卫的前辈,日后少不得要打些交道,来认识一下。”
“见过各位大人……”
陆栖鸾本想着多半还是饭局上的老一套,正要起身敬酒的时候,坐她身边的一个低着头的少年拿手指把自己面前的一壶雪梨酿往她那边推了推。
高赤崖看见了,把同僚拿起的酒壶按下去,道:“你等下要去给太子赔罪,就别喝酒了,省得御前失仪,随便用些果酿意思一下就是了。”
陆栖鸾虽也不是滴酒不沾,但别人的好意既然来了,也便欣然接下,拿着果酿把她爹那一套酒桌上口水话遛了一圈,倒也丝毫不冷场,待回到座位,正要向身边的少年感谢一下时,便听见那少年旁边的中年武官皱着眉小声训斥那少年。
“……你听别人多会说话,整张桌子上就你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板着张脸给谁看?白费了你堂叔一番苦心,连个女儿家都不如……”
被训斥的少年依然是一副冷漠神情,只有嘴唇轻抿着,流露出一丝对这种酒局的抗拒。
陆栖鸾不禁想起陆池冰也是这么个臭脾气,一到年节饭局,一个桌上吃饭的亲戚就非要他作诗,有的过分的还要他学曹子建七步成诗,没说两句陆池冰便恼了,最后总要她来说俏皮话把局面圆过去。
这么想着,陆栖鸾便拿了杯子从少年身前向那训教的中年敬酒道:“苏将军,咱们今天好不容易轮着佳节,谈这些横条竖框的多煞风景,规矩留给私塾先生教便是。人生难得同饮一杯酒,您不嫌我乳臭,我也不怕您资格老逞威风,相聚皆是知心友,这杯酒您是喝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