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可不是明粹宫里的人,她以前是瑶卿宫里的一等侍女。”说到这,陌晟尧意味深长地看了席昱若一眼。
果然,提到瑶卿宫时,席昱若的脸色再不像之前那样云淡风轻,她帮粉宝儿顺着毛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故作无事的抬眼望向了陌晟尧,“哦?这个臣妾倒还真是不知道。”
“几年前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陌晟尧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道。
“嗯,”席昱若虚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不太想和陌晟尧像现在这样谈论五年前的往事,“对了,臣妾今日去给太后做了针灸,其实老人家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若是好好疗养的话,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痊愈。”
“嗯,这个寡人猜到了。”陌晟尧颔首,这个事本是在几天前就该给她提了的,却是被张宝禄给打断了,若不是今个儿她主动提起,他倒是还真可能给忘了。
“猜到了?”席昱若问道,像是真有几分疑惑。
“嗯,寡人虽不清楚她的病情,却是很清楚她的目的,太后这么做,无非就是想以养病为由能够长久的留在景都罢了。”
“那陛下可有什么打算?是不打算把太后留在景都了?”席昱若追问道,她问得很直接,没有一丝的避讳。
她想,那日陌晟尧既然能让她去给太后问了脉,说明在这件事上就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
“嗯,老人家上了年纪不适合留在景都。”陌晟尧道,他的面上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正经。
席昱若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心道这还真是陌晟尧的做事风格,不想把太后继续留在景都兴风作浪也就罢了,还强硬地找了个这么没有诚意的理由。
“嗯,这倒也是。”虽是在心底腹诽不已,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席昱若附和着陌晟尧的说辞微微笑道。
“不管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只需要尽到帮她治病的本责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交给寡人就好。”陌晟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怎会不清楚她的那些小心思,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声音缓慢而又有磁性。
“好。”席昱若难得做到如此听话的应下了。
两人久久无话,整个殿内悄无声息的静。
“皇后?”任着殿内安静了一会儿,陌晟尧突然又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嗯?”席昱若忽得抬眸看向陌晟尧,眼弯成月,好似纤尘不染。
“你……”陌晟尧顿了顿,面上有几分为难,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始终没有说出口,“罢了,以后再说吧。”
“陛下想说什么?”难得看到陌晟尧这副模样,席昱若终是忍不住微微凑上前去多嘴问道。
怀里的粉宝儿像是不满她的大幅度动作,朝着她喵呜一声挣扎着想要离开。
“没什么。”陌晟尧摇了摇头,却是再也不肯说出口。
“哦?”席昱若十分狐疑地望了陌晟尧一会儿,却终究没有得来想要的结果,只得放弃。
她很清楚陌晟尧的脾性,他既然决定不说,那便是真的不说了,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席昱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粉宝儿,莫名地失了抱它的兴致,索性就松了手,任它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地跑向外面玩去了。
陌晟尧刚刚看着席昱若,确实是有一瞬间想要和她摊牌的冲动,想要和她把话说开,想要问问她这五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想要问问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改变了眼睛的颜色,想要问问她……除了瑷熙外是不是还给他生了另一个孩子……
可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不是不能,是不敢,他怕自己这么一冲动,就会再次把她吓得再次逃离他身边。
在众人眼底刀枪不入强悍如斯的陌晟尧,却是不能承受席昱若再次离开的痛。
那样的痛,对于陌晟尧来说,一生一次,足矣。
两人又这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时分。
不一会儿,敛秋也带着蹦蹦跳跳的小瑷熙回来了,陌晟尧陪着母女俩用了午膳,才回了前朝处理事务。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我要熬夜写论文去了,大家早点睡~
☆、相认
相认1
转眼间日子已经进入了暮春时节, 大宣气候偏凉, 因此一年一度的朝廷传统——春猎, 便被放在了暮春。
而此次正逢帝后大婚初次外出,更是兴师动众,礼部自月初便开始准备, 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猎。
这日,席昱若随着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来到了皇家专属的猎场——翠屏山。
作为先锋的侍卫们早就到了,训练有素地依照惯例在山脚连绵地搭起一大片营帐。
作为先位于中央的便是顶部饰有金龙十二的皇帐, 足有五六丈高,虽是临时搭成,但是外到内都是极为华贵精致。皇后的营帐紧贴着皇帐,规制要小些, 但也是面面俱到。
随行的侍卫们如铜墙铁壁般绕护在这两顶大帐周边, 戒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过。
其他宗室、勋贵、重臣和世家的帐子则是以皇帐为中心散布在四周,如众星捧月一般。
春猎第一天都是车马劳顿,遂在祭祀大典过后,各方人马都回营地整顿为第二日的打猎养精蓄锐做准备去了。
而席昱若嫌帐内太过沉闷乏味,便带着寻儿绕着离营地不远的地界转了一转。
暮春的太阳已经十分暖, 一片晴光增加了席昱若心中的与身上的热力。
绿油油的草伸出细微的叶片,雪球花和红醋栗的枝芽,和粘性的桦树的嫩枝因为液汁而胀满了, 一只探险的蜜蜂正绕着布满在柳树枝头的金色的花朵嗡嗡着。
看不见的云雀在天鹅绒般的绿油油的田野和盖满了冰的、刈割后的田地上颇巍巍地歌唱着,田凫在那积满了塘水的洼地和沼泽上面哀鸣,鹤和鸿雁高高地飞过天空, 发出春的叫喊。
在春季漫长的白天,随行的达官贵人都在忙着张罗明日的春猎,没有闲心出来游走,而那些宫廷命妇闺阁小姐们碍于礼制更是不便出来,因此除了这里或那里有些挖荸荠的和掏野菜的,地里没人,席昱若倒也逛得颇为悠闲。
寻儿陪着席昱若逛了一会儿,怕她累着,便脱了外衣垫在了一块大石上扶着她坐下。
席昱若刚坐下没多久,便瞧见了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出了一人。
只见那人约摸有四十岁的年纪,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头上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面容虽不可避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过去的英俊儒雅。
现在这份书卷气不仅没打折扣,还又平添了几分时光带来的成熟韵味,更增一份魅力。
而此人正是席昱若的父亲——席鸿。
席昱若瞧见他的同时,席鸿也看见了她,父女俩两两相对了一瞬,席昱若便把目光错开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父女俩竟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了。
明知道此刻向自己走来的是宠她入骨的父亲,席昱若却怎么也没有勇气面对。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微敛着眉眼,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
“若儿。”一声熟悉的轻唤传入了席昱若的耳中,这语气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实实在在的肯定语气。
席昱若闻声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终于猝不及防地同席鸿再次来了个对视。
见席昱若迟迟不作反应,席鸿无奈,又向前走了两步,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重复道,“若儿,为父知道是你。”
席昱若知道,父亲这是认出她来了,可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父亲,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是怎么也喊不出父亲两个字。
“傻孩子,”席鸿瞧着眼前看似一脸平静实则呆呆愣愣的人儿,终是忍不住上前怜爱地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你受苦了。”
感受到了父亲身上的那种特有的熟悉的气息,席昱若终是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声,她抱着席鸿,眼泪疯狂的流着,那撕心裂肺的抽泣声,在席鸿耳边不断的回荡着。
在席鸿的面前,她不是什么大宣王朝的皇后,她永远都是那个只知道躲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哭得这么肆无忌惮,仿佛再大的委屈,他都能够为她承受与包容着。
席鸿望着那哭得摇摇欲坠的女孩,鼻子也是忍不住的一酸,将女孩那柔软的身子紧紧的搂着,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一如许多年前初为人父刚刚把她抱到怀里哄着的样子。
守在一旁的寻儿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很识趣地退到远处把风去了。
“父亲……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席昱若终于从席鸿怀里抬起了头,抽噎着道了歉,许是方才哭得狠了,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两只兔子眼似的。
席鸿伸手将她眼角未干的泪珠轻轻柔柔地拭掉,缓缓道:“你还活着便好,不必说什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