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席昱若看着眼前的蔷薇,居高临下的问道。
蔷薇仍旧不在状态,只是呆呆的看着席昱若,一时间缓不过来。
“娘娘问你话呢!”旁边的宫人见不惯她这副样子推搡了她一把。
“回禀……回禀娘娘,奴婢是明粹宫的……蔷薇。”蔷薇昏昏然然的答道。
“明粹宫的人?”席昱若凝视着眼前的蔷薇,语气平淡无波,似是从来都不认识她一般。
“是。”蔷薇点了点头,到了此刻,她依旧觉得自己自己恍如梦中,迷惘,凌乱,无助等各种情绪接踵而至,令她不知所措。
“普通侍女?”席昱若一直都没有转移过视线,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聚焦在蔷薇脸上,不曾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和神情。
“是。”明明上首传来的声音平静得很,却莫名地令蔷薇感到心颤不已。
“既是普通侍女为何不按宫中的规制穿衣?”席昱若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淡蓝色素衣问道。
刚刚离得远没看太清楚,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这身衣服破旧得很,有些褪色的衣领,带着微微的褶皱,衣角还留有曾经无法擦洗的残渍,原紧身显修身的衣服,现已经变得宽松没了型,衣袖口边,隐隐有着旧日的痕迹。
她的手臂上和脚上也仿佛没有肉,身体薄的好像一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此时此刻还拎着一个盛满了水的厚重木桶。
蔷薇仍有几分恍惚,听到席昱若问话,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蓝色素衣,又看了看周围其他宫女身上统一的粉色襦裙。
半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能答上来。
似是受不了她这副要死不活磨磨蹭蹭的样子,那宫人又暗中推了她一把,这次的力道大了许多,竟把她推得也恢复了几分清醒。
“回禀……娘娘,奴婢刚刚不小心打湿了宫装,一时间没什么衣服换,才换了这身素衣。”蔷薇低着头,敛了眉眼的样子象个老太婆,沧桑佝偻,水桶的重量把她那两条瘦胳膊拉得又直又僵,桶上的铁提梁也把她那双手勒得暴起了青筋。
“婢女的宫装只有那一套吗?打湿了不能换别的吗?若是旁人都像你一样打湿了宫装便可以随心地换上自己的便衣,那还要宫规何用?!”席昱若灼灼逼人,上位者的气势十足。
她能看出蔷薇的不容易,但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先让她放下手中水桶的意思。
蔷薇被席昱若这一连串的发问给堵得哑口无言,她该怎么说,自己如今作为一个无主之人,在这五年里已经受尽了欺凌,不管寻常宫人有几身宫装可换洗,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有这一套宫装。
平日里这明粹宫里渺无人烟,根本不会来人,所以,纵是偶尔被人碰见她穿成这个样子,那些人也只会颇为嫌弃的撇撇嘴,懒得主动来搭理她。
谁知道今日,竟招来了皇后娘娘的注意,刚刚被那宫人接二连三的推搡,蔷薇的大脑如今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
眼前之人和她家娘娘不仅仅是容貌相同,就连声音也是相似得紧,唯独只有眼睛的颜色不同,可……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蔷薇却是十分清楚她家娘娘当年离开前可是废了一双眼睛的,所以,这一切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这皇后娘娘十有八九便是她家娘娘。
心里虽已经有了几分笃定,但蔷薇却是不敢再抬头看那凤辇上的人一眼。
只一味埋着头,任凭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来源不明沉重的几滴珠水,蔷薇眨了几次,那泪水竟有了晃悠悠跌落下来的倾向,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她表情恍恍惚惚的脸。
“为何不说话?”席昱若再次问道,难得的是面对蔷薇这般磨磨蹭蹭的表现,她的语气里竟然还是听不到任何不耐烦的意味。
“娘娘,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奴婢之前倒是见过她几次,也算是对她有几分了解,她好像就是真的只有这一套宫装。”旁边的宫人很有眼力见,看着蔷薇答不上席昱若的话,见不得气氛如此尴尬,上前替蔷薇答了话。
“哦?那怎么会只有一套宫装?这不是和宫规不符吗?”席昱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满。
“回禀娘娘,这……明粹宫里只有她一人,内务府所管事务繁杂,许是无暇顾及给疏忽了。”那宫人也是个人精,在心底思衬了一番才缓缓说道,一番话说得是圆润至极。
“哦,”席昱若心中了然,这宫中的生存规则她又怎会不懂,如今的蔷薇失去了主子的庇佑,在这宫中可谓是无依无靠,人人皆可欺凌,内务府又怎会把她一个杂使丫头的衣食住行放在心上,思衬了会儿,才继续道,“本宫看她也是可怜得紧,寻儿,你安排一下,以后让她来关雎宫做活吧。至于明粹宫这边,到底是瑷熙的宫殿,没准哪一日瑷熙就又住了回来,只让她一个杂使婢女来看管也是不妥,这样,你去内务府说一声,让那总管再指派几个人专门负责看管打理明粹宫。”
“奴婢遵命。”寻儿乖巧地向着席昱若福了个礼算是应了这桩差事。
眼看着插曲已经结束,席昱若话说完后又倚在凤辇里阖上了眼睛,寻儿才无声的朝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凤辇重新起驾。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晚安~
☆、闲谈
闲谈
三日后。
正午, 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 照耀着一切, 连关雎宫外的那些树,也好像懒洋洋像个人似的不动地垂下了枝条。
大地上万物都烫了金似的,在原来各种颜色的表层, 浓浓地染上了一抹橙黄,并且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辉。 骄阳的两道光柱穿过房间,宛如两条透明的金带, 内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尘埃。
万里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这些自云,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着的银色浪花,有的几层重叠着, 像层峦叠蟑的远山, 有时在一片银灰的大云层上,又飘浮着朵朵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云朵儿,就像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
席昱若正在殿里给粉宝儿喂着食,听得宫人的禀报,说是皇上往关雎宫里来了, 她也没刻意起身去迎,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陌晟尧进来后直接寻了一把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含笑看着她的动作, “几日不见这小猫,倒是给皇后养胖了不少。”
“可不是嘛,刚足月的小奶猫和小孩子一般都是一天一个样儿。”席昱若看着正在一口一口地舔着奶汁的粉宝微微笑道。
身边有这么个软萌软萌的小家伙, 还真是给她添了不少乐趣,不得不说,陌晟尧的这个礼物,送的是甚合她的心意。
“瑷熙呢,这会子怎么不在这小猫身边了?”陌晟尧四下看了看,并没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
“敛秋带着她放风筝去了。”粉宝儿太小,席昱若怕它吃得太急噎着,时不时得地给它捉起来捋一捋好帮它消化,它倒也乖顺的很,一点也不作挣扎,只是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一味盯着她看。
“也是,她怎么能闲的住,”想起瑷熙那表面乖巧实则淘气的性子,陌晟尧忍不住一笑,顿了顿,又无奈道,“想来当初寡人的初衷可是要把这小奶猫送给你的,谁知道偏偏被瑷熙给霸了去。”
“总归是养在了关雎宫里,倒是没有什么分别。”看着粉宝儿已经吃了不少,席昱若干脆把它抱了起来,不再放任它吃下去。
“嗯,”陌晟尧颔首,很是赞同她的话,她和瑷熙终归是母女,谁养确实是没有什么分别,“对了,寡人刚刚在你宫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谁?”席昱若下意识地想问,可是话音刚落,便隐约意识到了不妥,“陛下所说的熟人可是以前明粹宫里的那个小婢女?”
陌晟尧来了这么多次关雎宫也没说在这遇见过熟人,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碰见了她刚带回来不久的以前的陪嫁侍女——蔷薇。
“是她,”陌晟尧并没否认,端起身边的茶轻啜了一口,上好的毛尖漾在雪白的茶盏中,莹莹如碧玉,“皇后和她素不相识,怎么会想起把她带回了关雎宫?”
素不相识?席昱若心底默念着陌晟尧的这四个字,冷笑不已,如若她与那蔷薇真的是素不相识,又怎会大费周章的要把她带回关雎宫来。
要知道,那日的巧合可是她刻意安排的,刚刚回大宣的时候她便派人去查了蔷薇的下落,后来怕打草惊蛇做的太急引起陌晟尧怀疑才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前两日才特意安排了个偶遇顺势将人给带了回来。
“前两日路过明粹宫时,看那小婢女一身素衣可怜得紧,索性就将她带了回来,寻儿安排了她留在关雎宫里做了一名三等杂使宫婢。”席昱若淡淡解释道,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皇后当真是心善。”陌晟尧闻言后,也是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倒像是真的信了席昱若的说辞。
“哪及得陛下的心细如尘,连明粹宫里一名不起眼的婢子都叫得上名字。”席昱若琼首低垂,望着怀里的粉宝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