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晟尧略略颔首,沉吟一番,道,“原来如此,地上凉,皇后还是起来再说,”随后亲手将她扶起拉至旁边坐下,才继续开口,“昨夜良辰美景佳人在怀,寡人对皇后所说之事并未注意。既然皇后如此说了,寡人也甚是理解,皇后既是寡人的妻,寡人自然相信皇后的清白,皇后不必介怀。”
清白2
“能得陛下如此信任,实乃臣妾之幸。”听着陌晟尧将话说话,席昱若才堪堪放下一颗心来。
喜帕不落红是大事,何况她此时用的是南宫景安的身份,历来皇后与皇帝行房后落了红的喜帕都是要由皇太后检查后送于宗人府存档的,以此证明皇家媳妇的清白。如今只因太后不在宫中,那日一早这喜帕便被她扣了下来。她必须谨慎行事,纵是她有心对这喜帕作假,也要先给陌晟尧提前报备一番,日后若是因着这喜帕生出事端,她也好有个说法。
只是她没料到这陌晟尧竟对此事毫无深究之意,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着实令她意外。陌晟尧既身为皇帝便不会不知宫内有宗人府这个规矩,这番话下来虽未明说,但显然已经默许了她作假的心思。
兴许是两人谈论的本就是隐晦的话题,殿内的气氛竟也被带得暧昧起来。
陌晟尧瞧着她出神的样子,心头一痒,不想大好良宵就这么被她蹉跎过去,低下头对着她便是一吻。
席昱若出神之际,被他这么一吻,很快便晕晕乎乎,早已不知天南地北。
这一晚,关雎宫里,又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流光易逝,很快又有几日匆匆过去。
这日,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早晨的太阳,像牛车的轱辘那么大,像熔化的铁水一样艳红,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给整个皇宫绘画出满天霞锦,愈发显得富丽堂皇。
而此时的席昱若正俏生生地立在长寿宫廊下,等着太后的传唤。
昨日黄昏时分便有宫人来禀告,说太后已从行宫归来,因着天色已晚,席昱若心知这皇太后又连经几日舟车劳顿怕是无心见客,所以才特意等到今日起了个大早前来觐见问安。
说起这大明的皇太后苏氏,也勉强算得上是席昱若的一个熟人。昔日席昱若还是卿若郡主的时候,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十分亲近,但也从来都称不上寡淡。
席昱若不知她离宫的这五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使得这身子骨还算年轻康健的皇太后称病到幽州的行宫中养病,竟导致皇帝大婚都被路程都给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大典。
但席昱若总是隐隐有种预感,这皇太后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起码自己在五年前发生的那些往事就和她脱不了干系。
听闻殿内宣自己入殿,席昱若敛了心思,逐理妆容,随即步入殿内。
抬眸亦见一华衣妇人优雅而座,正是席昱若数年未见的故人——皇太后。
她凤鬓依旧,金钗对敛,且有赤金松鹤长簪。眉间朱砂,复如从前,身着一件米黄色抹胸,领口上一条红边格外艳丽,披一件艳红色拖地长袍,领口和袖前都用金丝绣着朵朵祥云,整件长袍上零散随意的布着优雅的兰花,显得庄重端雅。一对镶着红宝石的耳垂优雅地垂下,增添了几分妖娆,几分妩媚,即使已成太后,也不改那花容月貌,此时正手持着一炳八宝锦扇,手上戴着一枚银缕蜜金猫眼戒指,轻摇锦扇。
席昱若款款走上前去,盈盈下拜,施施然行礼:“臣妾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自打入宫以来哀家还从未见过,快快抬起头来令哀家看看是怎样一副俏模样。”高位上的皇太后笑言。
席昱若依言抬起头来,眉目淡淡,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臣妾入宫时日已是不短,却从未有机会拜见母后,昨日听闻母后的凤驾已从行宫归来,却未来得及亲自出宫相迎,还请母后恕罪。”
那太后抬眸凝视了她片刻,神色莫辨,“无妨,皇后先起来吧,赐座。”
“臣妾谢过母后。”席昱若面上端的是一副稳重得体的好模样,似是从未见过那上座之人一般。
“皇后初至大宣可还习惯?”太后音若永新莺喉,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询问。
“回母后,臣妾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皇后可知你的容貌像极了哀家的一位故人?”
“哦?臣妾竟不知还有这回事。”席昱若面上带着几分惊讶。
“这位故人早在五年前已经香消玉殒,皇后初至大宣,不知晓也是人之常情,”说到这里,太后抬眸看了一眼席昱若,似是打量,只见席昱若那双如一汪清泉似的凤眼,有着说不出的清澈,“这位故人便是皇帝的第一任妃子——席妃,说起来皇后与这席妃除了眼睛外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你们眼睛生得不同,乍一看哀家还以为席妃再生了呢。”
“席妃?臣妾尚在大宣之时便对这位姐姐早有耳闻,听闻瑷熙公主便是由这位姐姐所出,若不是母后今日这般提起,臣妾还真真不知道与姐姐有着相似的容貌,想来这也不失为臣妾与姐姐之间的一段缘分。依着母后所言,世上还存在如此奇事,竟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只可惜未能有幸亲眼一睹姐姐芳容,要不臣妾还真想看看我们能相似到哪种程度。”席昱若朱唇轻启,呵气如兰,白皙皓齿显露恰到好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惋惜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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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太后1
“是啊,若不是哀家今个儿亲眼瞧见了皇后的容貌,也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真可谓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倒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席昱若浅笑着应和,她的每句话都把握着极好的分寸。
“哀家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愈发想念起往昔的旧人来。想那席妃也算是打小在哀家跟前长大的,性子十分讨喜,从前和皇帝的感情最为要好,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瑷熙后便在椒香殿里的一场大火中去了。”似是追忆起了往事,太后的语气很是伤怀。
席昱若看得明白,这太后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心里一腔算计,而她如今也是一样的。她们互相提防着,互相试探着,却总不肯正面交锋。她自知无力抵抗,所以也默认这样的局面。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天有不测风云,这些事是谁会愿意谁能想到的呢?还请母后莫要太过感伤,想来姐姐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看到母后这个样子的。”席昱若劝慰道。
“可瞧瞧哀家这记性,大致是真的老了,眼看着皇后的模样总是不免会想起席妃来。现下只顾着想着席妃,倒把皇后的正事给晾在那许久了,”太后似是也觉得话题跑偏得太过了,话锋一转,素手轻轻扶了扶簪子,发出泠泠声响,而后才淡笑着朝着身侧的一名嬷嬷吩咐,“璎珞,去罢。”
“是,太后娘娘。”璎珞恭敬道。
只见那老婢女领命后便直接去向席昱若带来的掌事宫女那处,将一个盖着红布的白玉盘用双手捧了过来,那里面装的,无疑就是皇后落红的白色喜帕了。
席昱若看着璎珞走至大殿中央,用十分恭敬的姿态朝着那高位上的太后和自己各行了一个礼,而后一掀红布,轻轻的察看了一番盘子中的喜帕。
如璎珞这般的宫里年纪大的嬷嬷经验丰富,还身怀一些医技,眼睛忒精,看得出来人血或是动物血,白帕上的落红暗沉,已经干涸许久,如凋零的梅,显然是人的血渍。
太后2
璎珞朝着太后点了点头,太后自是信得过璎珞的本事,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摆了摆手,那掌事宫女会意后便接过白玉盘朝着宗人府方向去了。
“原本是要放在帝后大婚第二日便要行检的事,硬是因着哀家的路程拖延给耽误了吉时,说起来,这事还真得怪哀家,哀家若是能提前两天准备回宫事宜,也不至于连皇帝的册后大典都赶不上。”太后对着席昱若笑道,无论是说出口的话还是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带半分歉意。
“母后此话严重了,这天灾人祸又不是人能够做得了主的,此事怎能怪到母后身上呢,母后可莫要自责了。”
“天灾人祸?”太后闻言后挑了挑眉,方才顺着席昱若给的台阶下了,附和道,“这倒也是。”
兴许是多日来都在赶路劳累得很,太后又和席昱若闲聊了几句,直接称了乏,便是散了聚会。
席昱若回到关雎宫时已经巳时,陌晟尧早已下了朝在宫里等着她了。
自打大婚以来他每晚都歇在她处,白日里得个空闲也会时不时地来她这里走一遭,因此席昱若看到他的时候早已见怪不怪。
昨晚就寝前席昱若还向他问起今日是否要一起去长寿宫,可他言辞淡淡,只说是朝政繁忙,让她先去,他得了空再过去,便把她给打发了。
可陌晟尧若是真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忙碌,这一刻,也就不会出现在关雎宫了,更何况,寻儿方才来禀告说他已经等候多时了。席昱若是隐约记得的,这太后苏氏,并非陌晟尧的生母,在众人面前一向是保持低调温和的形象,陌晟尧同她的关系虽算不上是亲近,但在表面上也还说得过去。席昱若心下想着,看来,她不在的这五年里,宫里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黎妃盛宠不在,而陌晟尧对待太后的态度也有所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