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胧烟是个有心人,自踏入盛京起,他就没有放弃任何与贵族接触的机会,无论是皇家狩猎场,还是各种游宴,沾着明珠的光,却也没少参与,在这些豪门的聚会上,她扩宽了眼界不说,还处处留心,学习模仿,贵族小姐的姿态拿捏的有模有样,加之明珠送的衣服头面,都是精心搭配的,乍一接触,竟觉得和个侯门千金一般无二,若不深交,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茶是柳镇的翠烟寒吧?旧年的雨水加上初春的嫩芽茶尖,好像能闻到柳镇烟雨的清淡,梁公子真是个风雅的人。”
这番话庞胧烟在宴会上曾听明珠说过,当时一位豪门小姐有意让明家难堪,特地奉上这种金贵的贡茶想看明珠笑话,结果明珠三言两语就让她哑口无言,庞胧烟为了记住贡茶的味道,细细品了很久,还特意记下了明珠的原话,没想到今天在梁固这里用上了。
说毕,她放下茶盏,对梁固露出含蓄的浅笑,对方的目光果然变得有些不同,对面的人儿不仅如水葱一般娇嫩,而且不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对什么都一惊一乍,是个带得出门的,梁固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竟觉得有些舍不得庞胧烟了。
两人喝过茶,便相邀至湖边观赏凤眼莲,庞胧烟走了一段路,额头微微见汗,身子也开始阵阵发热,她并不知道这是明珠送她的那块香,混合了汗液之后,产生的奇效,还以为是自己体力不支,因此扶住栏杆,微微喘息。
梁固在她身边,秋风拂过,她身上的奇异香味扑鼻而来,像是香甜的糖,又好似淳烈的酒,让梁固如痴如醉,他侧目看去,目光扫过庞胧烟酡红的双颊,长长的雪颈,顿感粉腻酥融,香娇玉嫩,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只觉得口干舌燥,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渐渐控制不住向她伸出了手……
时至黄昏,晚风阵阵,不妨将轩窗吹开,凉意钻进屋内,驱散了旖旎春意,梁固猛然惊醒,一个激灵从牙床上坐了起来,身边躺着的庞胧烟不着寸缕,香肩露在丝被外,莹润光洁,很是诱人,梁固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虽然喜欢沾花惹草,但一向极有耐心,不等水到渠成是不会轻易下手的,方才的失控显然不正常,他有些惊疑地盯着熟睡的女子,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女子也是同道中人,竟然对他使出媚@药这一招。
被算计的感觉使他不安,无法再沉溺于温柔乡,他不得不推醒庞胧烟,可这个女人清醒后,却面色俱变,惊慌失措地扯过丝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随后便大呼小叫地哭了起来。
“梁公子,小女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这才把你当做恩人,知己,可你!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毁我清白的事!”
虽然庞胧烟早就在打梁固的主意,但她志在堂堂正正嫁给梁固,与人私通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梁固也是又气又恼,他第一次下套不成反被猎物算计,冷冷地看着庞胧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心中隐隐明白过来。
这个女人和那些只想谈情说爱的女子不一样,她从开始便抱着野心来的,用药这种手段可真够下贱的,她的表哥明瑛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果两人一开始就串通好算计他,只怕还有后手,周围或许有人等着捉@奸也说不定。
自从梁瑞英被贬回边疆以后,为了填补在兵部的空白,镇西侯梁康把主意打到了兵部尚书孔蕴崎身上,孔蕴崎有个女儿孔绛雯,虽是妾室所生,但因是独女,深得家中宠爱,梁康有意让梁固娶孔绛雯过门,对镇西侯府和他自身的前途都很有好处。
这门婚事现在还未谈定,如果他和庞胧烟的事闹出去,让孔家知道,孔蕴崎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把女儿嫁过来了,这怎么行!
“庞姑娘,今日却是在下唐突了,但你要相信我对你是一片真心,既然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我就一定会娶你为妻的,你千万放心。”
说着,他紧紧将庞胧烟搂在怀中,轻轻替她拭泪,一遍遍安抚她的情绪,庞胧烟的心情一时大起大落,卸去伪装,难掩惊喜,迫不及待地追问。
“公子、公子当真会娶我为妻?”
梁固眼神温柔又深情。
“傻瓜,当然是真的,自那日桥头相遇,我便对你一见钟情,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等庞胧烟回答,他便将她的脑袋按进怀中,深情款款的双眼一瞬杀意毕现。
既然今日不能下手,那就先给这女人吃一颗定心丸,等她回到明府,他会慢慢让她知道,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羁绊 112 还施彼身
梁固虽不如蒋玉衡深谙花丛之道,却也是片叶不沾身的好手。庞胧烟被他甜言蜜语一般安抚后,心中已是对他死心塌地。待她带着青笋晕乎乎地回到明府,所有人都尚未从蒋家认明珠为义女的事中回过味来,谁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反而是她听得庞家夫妇含着羡带妒的话语,再看到了一地华翠,神色剧变。
庞家夫妇只当她难以接受明珠身份转变的冲击,絮絮叨叨道。
“这明家贱人怎么就那样好运,按理说你和她相比样子也不差,怎么就……”
庞胧烟目中情绪翻涌,不过想到梁固对其的山盟海誓款款深情,随即又眉开眼笑。
“不过只是豪门认作的一个义女,根基漂浮,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庞氏夫妇自也是这般酸葡萄安慰,如此倒也没有多想。
而明珠被蒋家收为义女一事在盛京传开时,众人无不怪异,当先最为反应激烈的便是梁府了。
梁琉月自不必说,第二日便和梁夫人到卫府与端阳一阵哭诉,端阳思忖良久,却阻止了婶婶与堂妹觐见蒋贵妃的打算。
“蒋家此举虽然诡异,不过对妹妹你来说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梁琉月如今断了腿,性格越发尖利。
“怎么可能是好事,如果她被蒋三娶进了门,无非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我尚且还能与她一较高下;可摇身一变成为尚书府的义女,姐姐,以后她莫不会把镇西侯府也踩在脚下吧?”
这个担忧梁端阳如何没有考虑过,然而被她向来不放在眼中的梁琉月当面点出,却是她无法接受的!只听她冷笑一声。
“还一较高下,如果你与明家女同时进门,你觉得蒋三会让你生下他的嫡子?”
一句话塞得梁琉月脸色发黑。明珠是以平妻下的聘,而看蒋三对二人的态度,梁琉月自也对将来的生活充满担忧,可想到自己的倚仗依旧怀着侥幸心理。
“不是还有伯父、姐姐还有姨母吗?”
伯父姐姐指的自是镇西侯梁康和梁端阳,而那姨母便是蒋忠夫人梁氏了。
梁端阳叹了一声,也不顾还当着梁夫人的面,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梁琉月道。
“你啊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不长进,伯父、姐姐姨母于你无非是雪中送炭,可最关键的还是要抓住蒋三的心。”
梁琉月一愣,梁夫人当即也反应过来,腆着脸求助端阳。
“也怪琉月心太直,还是侄女儿通透,还请县主传授琉月几招御夫之道。”
虽是端阳的长辈,不过梁将军府上下对她可谓敬畏有加,看梁夫人这般做小伏低,梁端阳淡淡一笑。
“婶婶客气,端阳也是希望琉月嫁到蒋家,与蒋三琴瑟和谐。”
京兆尹衙门,姬尘离任赵策走马上任之后,明瑛很快便被放了出来。虽说在牢里吃了些皮肉之苦,可明珠被蒋府高调收为义女,他的风头不降反升,甫一出狱便引来了不少巴结之人。明瑛也颇为受用,一连数日都醉倒在盛京各酒楼教坊,惹得言玉珂颇有微词,可明瑛哪里顾得上,越发变本加厉,言玉珂见他听不进去,便跑到明堂跟前一通抱怨,哪知公公非但不给自己撑腰,话里话外还含沙射影儿子数年只有她一个正室,连个妾身通房都没有,还不满足?不就是出去应酬喝点酒吗,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这般翻脸不认人,言玉珂才回到屋中便气病了。若不是当年家家道中落,她一个官家小姐也不会选择嫁给商贾出身的明瑛;不过反过来,若非明家看重她书香门第的出身,这么多年也不会对其如此看中,否则早在前些年庞氏便已经做主为儿子纳妾了!
别说京城,就是奉县,明瑛身为五品官员,却只守着她一个正妻,不知引得外面多少人羡慕,这让好面子的言玉珂颇为自得。想起明堂方才的话,言玉珂顿时疑神疑鬼,再看明瑛这些天一日回得比一日晚,这病就越发重了。
听得冬莺的禀报,明珠笑了笑。
“大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前些日子的牢狱之灾还不够厉害!”
冬莺指挥小丫鬟们生起地暖,看明珠屋中的窗还开着,正要上前关上,却被明珠阻止。冬莺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坚持。
“姬大人对小姐这般上心,上次把少爷抓了,无非也是做做样子,怎么会对他真的动格?”
上心吗?明珠动作一滞,目光飘忽地看向窗外。可惜入目除了入冬光秃秃的婆娑树影外,再无其他。自从上次姬尘再度拒绝了她,便没有再来过。倒是轩辕锦绣在得知她被蒋家认作义女后来见过她一次,只道明珠虽然又恢复了未嫁之身,可是和自己的比试尚未分出胜负,她往返东秦的这段时日,可不许偷偷向姬尘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