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想着平日里确是从霁儿那里拿了不少的好处;但一想到如今小公子都死了,这再多的好处也不能抵了。便道:“实话与你讲了,如今小公子没了,你们家小姐那是不得不死了。”
正在玩弄着胸前的辫子的霁儿手一僵,瞪大眼睛看着那紧闭着的门,许久,脑中一闪,对着门外道:“你们不可乱说,我方才正要与你们说,我之前在王家有一个方子,可去试试,若是醒了,可不是大家的功劳?若是真如你们所说,也不亏什么可是?”
外面的几个人又是一阵私语,然后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道:“我们怎知你是不是骗人的?”
“哎哟!我的姐姐!这会子你还讲这些没用的,耽误了救治的时间,你们还承担得起么?”
众人一听话,也是吓得脸白;都知老爷只这么一个儿子,这要是没了,估计都不好过了,少不得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开了门,让霁儿出来。
霁儿得空便狂奔了出去,后面的人一时都未反应过来;就见霁儿消失在转角了。
幸好往日霁儿与这些人言谈甚多,这院子里的边边角角算是摸了个门清,这会子便直奔了童月的关押处。
门外由人把守着,却能听见里头的人咬牙切齿地质问声:“你还不说?这可是夫人吩咐了的,别说你是个外来的小姐,就是正经的公子哥儿呢!也是照罚!”这声音老辣得很,一听便知是在府里平日专门来训人的。
“嬷嬷,我您刚才也道,我不过是个外来的小姐,何苦要这般做?难道我能讨到好么?”童月的声音,冷静得很;脸已经被打得青肿起来,嘴角都破了皮儿,微微地渗着血。
那老婆子眉毛一竖,伸手又是一个耳刮子,冷冷地道:“你就恨不得府中的公子小姐都没了,你独大么?”
童月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生疼生疼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冷,自己自然并不知道,母亲一离开,就能出此等事,到底自己还是经历的少了!当初死缠烂打跟着母亲离开便是好了。“敢问嬷嬷,我独大了又有何作用?何况毅弟弟我一向甚是喜欢,怎又会去伤害了他?”思来这府中的夫人小姐加下人的,就只袁毅到底一直未曾嫌弃了自己是个外来的,平日里虽是来往甚少,但见着了总能听见他脆生生地唤自己一声“二姐姐”;也算得是这府内的一丝温暖了。
“老奴自然是不能体会小姐的心思的,若是这般,老奴岂不是要与二小姐一般了?”老婆子冷笑。拿眼瞧着那被扇倒后又爬起来的童月,脸上已经肿得不成形了。又道:“二小姐果然是嘴硬啊!”说完脸立刻就变了,对着周围的下人道:“拿鞭子出来!夫人说了,不招就打死为止!”
里面便是鞭子抽动的声音,听得霁儿慌了神,直接对着门就踹了起来。“开门!”
“小丫头!这里面可不是随便能进去的!”门边的人冷冷地道。
霁儿这才回过神来,听着里面鞭子抽动的声音,忍下性子来对着旁边的人道:“你们不知道?公子没了!还杵在这里,赶紧叫里面的人都出来,前去帮忙了。”
门边的人半信半疑,看了一眼霁儿,反问道:“你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会来这里?”
霁儿点头。“对啊!就是因着公子没了,全去忙去了,我才能出来的;这样的事情我敢乱说的?那明日可不要割舌头了。”
这一番话一说,那二人一想,倒真是这个道理,便拍打了几下门,对着门内的人叫道:“钟嬷嬷,公子没了,可别光顾着这些了。”
里面的鞭子立刻就停了;不多时,门便开了,霁儿赶紧闪到了一边去。
那钟嬷嬷探出头来,问道:“果然?”
二人一齐点点头。
三人便都看热闹似的快步离开了。
霁儿溜进门,见两个人小丫头搀扶了童月向屋内走去。便跑了上前,将童月的手一把放在自己的肩上,拦腰抱住了她,衣衫都被打破了,霁儿看得眼圈都红了。“咱们先回去罢。”
“霁儿,这可不行。夫人安排关在这里的,若是走了,我们俩可是该死了。”一丫鬟道。
霁儿的脚步停顿了下,看着丝丝吸着冷气的童月。
童月摇头,道:“你先回去罢,去看看袁毅如何了。”
“已经没了,我刚从咱们院子里逃出来时,他便没了。”霁儿无奈地道。
童月的身子便一下子就瘫软在霁儿身上了。没了?昨日还是一个活泼的孩子,今日便就没了?
此时已是酉时,微雨中的天空一片阴霾,初夏的时节,夜幕中的冷风依旧有些许的凉意,吹得这冷清清的院子中的野草轻摇,吹得树上的叶子微微地晃动着;吹进破烂的衣衫之中,让童月一边觉着火辣辣,又觉得冷意袭袭。忍不住打了颤儿,望向了院外的天空,心想:若是可以,自己宁愿过着那与司马翟广一起逃亡的日子;至少只需担心饿的问题;而此刻,却要注意身边的各色人物,觉得好累。
霁儿倒是未曾想这么多,看着身边的两个丫鬟,素日与她们也算是有些交情的。遂对她们二人道:“二位姐姐,你看我家小姐都伤成这般了,那日我家小姐被收为二小姐时的场面,老爷也是极为喜欢的;若真有什么闪失,怕是老爷那边不好交代的。”
俩丫头也是极难为情,互相看了一眼;又吞吞吐吐地道:“霁儿,咱们素日可是要好的,如今自然也是;可,公子那边……”
“二位姐姐多虑了,我霁儿可指天发誓,若公子的死与我家小姐有半点关系,我立刻被雷劈死!”说完这话的时候,还是缩头悄悄地瞥了一眼天幕。
童月愣住了,望向誓言旦旦的霁儿,鼻尖酸疼得厉害;突然觉得心窝子一暖:她这么相信我,我若是再害怕,再畏缩,就对不住她对自己的信任了。
俩丫头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也撒手不再拦着童月她们;只点头道:“我们还是相信你的。”
霁儿便扶着童月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冷清的院子。
“啧啧!那死婆子!下手这么狠!”霁儿看着龇牙咧嘴的模样,心疼地骂道。
童月许久未做声,忍着疼走出去好一段距离,方才悄声道:“我思忖着,那婆子必是被二夫人的钱给收买了。”
霁儿恍然大悟:是了,那二夫人向来恨极自家夫人;更恨的应该是眼前的童月了,就差未天天祈祷她早夭了。按常理,虽是大夫人说关押起来,并未说要如何毒打,何况至此?!且大夫人虽说生气,到底是不会胡来的;现在童月这一脸一身的伤,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快给废了。
“刚才,谢谢你。”童月忍着疼,轻声地道,语气哽咽。
“什么?”霁儿迷茫地问,继而想起刚才自己的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了,对着童月道:“我刚才看了天空好一会子,生怕它霹个雷下来,我现在这会儿还怕着呢!”
童月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兀自地也跟着笑了起来;然而这一笑扯着背后的伤,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二人走在夜色浓郁的小石砖道上,两边的屋子在夜色中朦朦胧胧,那细如绣花针的雨,给夜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使得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祥和,只剩得下二人的笑声在空荡的小道上飘忽着,纯真而美好。
“你们二人,赶紧前去夫人的院子候着!”来的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人,打着灯笼匆匆忙忙地小跑了来。见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木着张脸瞪着双眼叫道。
童月与霁儿面面相觑,今日已经去了那边一回了,且说这时袁毅已死,难道不用处理好他的事儿么?这会子难不成还要惩罚人?
“还愣着作甚?赶紧去了,夫人在那边等呢!”来人喝道。
霁儿觉得世道真是变了,几个下人老婆子,倒是敢欺压道小姐的头上来了。心里恨极,却还是与童月一道又向着大夫人住处走了去。
刚一进院子,着实地将二人吓了一跳:院内黑压压地跪了半院子的人;借着廊下昏暗的灯光,竟见着最前面跪着的是二夫人年姝梅?!童月的身子顿了一下,这是要做什么?这夫人下人的,全都跪在这里,难不成全都要撵出去了?
霁儿拣了个地儿便扶着童月要跪下来。
童月摇摇头,侧头低声在霁儿的耳边道:“我恐怕是要向前面些了,瞧着二夫人在那里呢!我得跪在她后面才是。”
正文 第四十一章厚颜无耻
霁儿会意,估计是要这样了,这好歹少些让她惩罚的由头,这会子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刻,就是老爷在这里,怕也是要作法的。心里思忖着,脚下的步子没停,将童月扶至年姝梅的后面。
后面接着还来了好些人,估计大半个院子都被占满了;那谢舒钗方才从房间里出来,童月抬头望向她,见她手扶在嬷嬷身上,脸色苍白,眼圈红肿,看那憔悴的模样,瞬间就老了好几岁一般。
思来也是让人可怜见的,三十几岁的人,想要再有个孩子怕是不可能了,这袁家唯一的血脉算是断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