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不过依旧是在质问他作为英娥的亲生父亲,为何就不能像自己一样想念自己的孩子。他现在到底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刘义隆终是被她的话激怒了,手中落下一个棋子,按在上面,道:“那是朕的事情,皇后只管等着吗,既然也是朕的孩子,你也就不必过于操心了!好生将养着身子罢!”
齐妫一口气提不上来,直觉昏天暗地,端的是抓住鱼儿的手,才勉强叫自己站立住了。“只怕皇上没有这样的心思!若是有心,又怎会找袁婳找了这许多年,终究是无果?”
刘义隆将刚刚拿起的棋子在手中握紧,若说起这个事情,却实在是他一直都派人在外面寻找的,但谁也不知晓袁婳竟然躲藏在公主府中,且竟是被海盐见着了,也着实是巧合中的巧合。被她这般说得一文不值,早已也是针锋相对的心思。“来人!送皇后回宫!”
齐妫一个趔趄,眼眶中全是泪水,怔怔看了他半晌,转身虚浮着步子离去:曾经与他在前殿一起批阅奏章的日子,细数在坤德殿的点点滴滴,她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是倒了下去。
那是刚刚出了太武殿的门口,鱼儿个头本就没有齐妫高,被她这般压下来,虽是不重,但到底猝不及防,竟是二人一齐倒在了地上。“娘娘——”鱼儿心疼地叫了一声。
彼时,暮色四合,天空上挂着三三两两的星,宫墙外街市上热闹的灯光与近处寂寞的宫廷交汇,她紧闭的双眼与鱼儿惊恐的眼眸,在这夜色中,孤独而无助。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寂寞空庭
刘能赶紧折回身前去帮忙,殿内的刘义隆已然从里头出来了,怔怔看着压在鱼儿身上的她,在昏黄的灯光下,脸色煞白,竟是犹如鬼魅,心中一凛,半晌才喊出来:“传太医!”说完便是一个箭步向前,一把抱起被他们搀扶起来的齐妫,放进了刚刚备好的辇车之内。
他只想过与她有各种的恩怨,却不愿意她终有一天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或者……永远的离开了自己。想到这可怕的结局的他,突然狠狠抓住了她的手,道:“你必须给朕醒过来!否则,便永远别想见到英娥!”
其实白日里,刘义隆便是已经派人去接英娥进宫了,但事情却并不顺利。
派去的护卫军进去王府的时候,发现整个府邸一片冷清,甚至连丫头小斯都未见得几个,抬眼便见着刘义康邋遢着胡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被一盆满是绿意的茶树给挡住了,乍一眼看着,当真以为就是府上的小斯。
问起小英娥的时候,刘义康愣愣回神,见着是宫中来的人,便是摇头道:“不见了!”
众人吓一跳!刘武赶紧蹲下来看着那无精打采刘义康,蹙眉问道:“王爷,公主原不是在您的府上么?”
“对。”刘义康简短地道。
“那,为何会不见了呢?”这可是急死人!先不说皇上发现小公主不见了回如何,就是皇后那边,该是伤心死了!
“不知道,兴许是被王妃带走了。”刘义康囔囔道:“本王得罪了王妃,她现在定是恨死我了!”
刘武一脸的蒙,都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但听着他说王妃带走了公主,便赶紧奔着这个问道:“那王妃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刘义康转过头来看着他。“王妃恨死本王了,所以走了。”
刘武扶额。“王爷,可也有些线索?”
刘义康摇头,从台阶上站起来往房内走去,边走边道:“你们回了皇上!本王会将小公主以及王妃找回来的。”
刘武看着他就这么潇洒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好无奈地回宫复命去了。
刘义隆听说这边小英娥已经失踪了,想宫中的齐妫听着这个必然是心急如焚的,便是干脆也没告诉了她去。
谁知她会因为这个事情问起他,且当时因为她那样的语气,确实是叫他气得不行。
回到坤德殿内,太医已到,诊脉只是说急火攻心,体质虚弱所致,重要的还是要调养身子了去。
刘义隆松了口气,想着只要她还在,便什么都好说。
“只是,皇上,娘娘心中郁结,若是自己不肯散心,只怕身子光靠外在调养还是不行的。”太医轻声道。
刘义隆蹙眉点头。“知道了,你下去罢!”
众人散去,齐妫依旧是沉睡的模样,或者说,她自己根本就不愿意醒过来。他伸手抚过她的眉梢发尾,除却消瘦了许多,她依旧拥有着那倾城之色,只那眉间的点点忧愁,却增添了她清冷性子当中的一抹伤感。
他们之间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刘义隆有些恍然,这一路走来,自己都不记得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路惠男因刘义隆叫她们等人出来,却也并未叫她回去,便只好又回到太武殿,坐在棋子旁观摩着那一盘棋,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见皇上回来,她竟也是有些撑不住,用手撑着额头竟是睡着了过去。
刘义隆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竟还在太武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柔软,想起当年的皇后,便是这样在灯下等着自己的,只是现在她便是再不会为自己这般,她的宫殿,经过的时候,永远都是一片漆黑。
其实他所不知道,她因一直都失眠,到了夜间,便将殿内的灯都熄灭了,她喜欢趁着这寂静漆黑的夜色站在窗前看一会儿,舔着自己关于爱的伤口,夜色中最能隐藏的便是人心,她喜欢这样坐着,感受这种放空的寂静,心情算好的时候,也喜欢捧上一杯新茶,细细呷着,想着前尘往事里的星星点点,然后再将它随着清茶一起喝下去;极偶然的时候,会点上一盏油灯,坐在桌前翻着那些泛黄的诗集,边看便品——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寂寞的晚上,孤独与她常在。
这次晕过去之后,是她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竟是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醒来的时候,鱼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坐在床头,见着她醒来了,惊喜得又哭又笑的,着实叫齐妫笑了好一会儿。
“娘娘, 您下着奴婢了。”鱼儿拿着衣服放在她的床前,问道:“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齐妫点头,抬眼望去,房间内空荡荡的一片,心中一阵凄然:他竟也未前来看一眼?他是如何的绝情才能做到如此?转念,她突然爬起来,对着鱼儿道:“睡得很是安稳,便是弄些好的来吃罢。”
鱼儿含泪一喜,赶紧点头吩咐去了。
这一日,她在坤德殿内难得地到处走动了去,给院子内的花浇水,剪枝条,甚至是除草;等到好容易弄完了这些,便是又去厨房捣鼓去了,像一个孩子般,打着旋儿的忙着。
鱼儿看在眼里,不知皇后是转了性子还是真的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便成了现在这模样去?“娘娘?”
齐妫看着厨娘烧菜,听着她无缘无故地叫着,问道:“何事?”
鱼儿看着她,上前低声道:“关于大小姐的事情,娘娘打算作何处置?”
这本就不是她愿意去想的事情,如今被她提起,便是笑了笑。“我们自己解决罢!”
鱼儿若有所思地点头。
白日里,刘义康特特进宫来说了关于英娥与谢仪琳一起离开的事情,刘义隆自然是气极,却也一时毫无办法。
“此事臣弟有错,还请皇上责罚。”刘义康站在书房,看和坐在上头一脸神情抑郁的他,不知是不是与皇后又生了什么过节。
刘义隆蹙眉扶额,道:“责罚又有何用?连你都不知晓她会带着英娥前去哪里,一时又能上哪里去找到她?”
刘义康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臣弟猜测,王妃应是前往江陵方向去了的,但又恐判断有误,一时之间也不敢乱说了去,何况事关公主的事情,所以,臣弟已派人悄悄赶往江陵去了。”
刘义隆循着他的思路一想,觉得也是能够想得通的,之前英娥是在江陵长大的,自然更熟悉那边,而谢仪琳也曾经去过那里,其他的地方,他们自然也是无去处的。“但是其他可疑的地方却也不可以放过。”
刘义康点头,又讷讷道:“皇上,臣弟肯定饶了王妃一命!”
刘义隆脸色一沉,喝道:“当初饶她性命是因着她与谢晦并不同谋,且当初已是王妃;但她现在竟是这般目无王法!前次擅自带兵闯宫,这次私自携公主离开!早已是死罪!”
刘义康脑袋“轰”的一下,瞪眼看着他,惊恐道:“皇兄!她是因为臣弟的事情,才会有此次的事情的。一切都怪在臣弟的身上便是!恳请皇上饶她性命!”
刘义隆抬眼看着他满眼的愧疚之色,心道也是奇了,这二人传闻一直都不是貌合神离的,也一直并未有孩子,所以,私下里,他以为他们二人并未有过多的感情,眼前的这个臣弟,好像更感兴趣的,应该是自己的妻子!如今这般,倒是叫自己猜测错了?“夫妻之间本没有什么大事,能让一让就让一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