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摇了摇头,急道:“此处乃是非之地,殿下怎可来?快些随满公公回去吧!”
“此处即是暴室,位高权重者不会轻易到来。”满公公解释道,“但此处仍不宜久留,殿下想问什么,便尽早问吧。”
“只要见到峥嵘平安,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楚南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殿下,容笃笃一事恐另有阴谋,殿下在揽星殿时要多加小心。”峥嵘肃起神情,正色说道。
楚南与满公公对视一眼,满公公说道:“峥嵘蕙质兰心,果然已经猜到了。”
看到峥嵘诧异的眼神,楚南压低道:“方才在过来的路上,我与满公公便说到此事,容笃笃之死甚有蹊跷,不管真凶是谁,其幕后必有主谋,而且很有可能是这后宫中位高权重之人。”
峥嵘心中一惊,她本不想将此事扩大,以免给楚南惹来灾祸,但事到如今,若再隐瞒下去,恐怕更是着了那人的道。她沉吟片刻,对楚南和满公公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走到桌前,用手指在桌面缓缓划出几个字--紫玉皇后。
楚南瞧得真切,不禁睁大了眼睛,饶是历经风霜的满公公,也不禁神情一滞,他们互望一眼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隔墙有耳,这任何一个字让人听了去,都会是一场天大的灾祸。满公公走到门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香兰鬼鬼祟祟贴在墙边,支着耳朵偷听。他回头对峥嵘和楚南努嘴示意门外有人,峥嵘神色一凛,提高音量说道:“殿下,笃笃姑娘的死确实与我无关,求殿下为我做主!”
楚南心领神会,亦高声道:“倘若当真不是你所为,皇后娘娘自会秉公处理,你且安心等待便是。”
“峥嵘姑娘,你别担心了,皇后娘娘公正严明,一定会还能公道的。这是殿下吩咐小厨房做的几样吃食,你快来尝尝。”满公公一边装腔作势,一边打开食盒的第二层,拿出一碟菊花糕和一碟杏仁佛手放到桌上。
“谢谢殿下!”峥嵘感动地说道。她向门口看了看,示意楚南尽早离去,以免节外生枝。楚南心中虽是不舍,但亦不想在此给峥嵘增添麻烦,便道:“本王便先回宫了,改日得空再来看你。”
峥嵘躬身行礼:“恭送殿下。”
满公公将铁门拉开,那香兰早已恢复如常神色守在外边,领着他们走出狱房。冬桂坐在桌边嗑爪子,那原本包着银子的锦包被铺在桌角,上面仍了好些瓜子壳,至于银子,自然是早已不见踪影。
满公公从食盒第三层里摸出一支小匣子,递到冬桂面前:“此乃殿下的一点心意,还望两位姑姑收下。”
先前那包银子已是不轻,这小小的匣子看着平淡无奇,能有什么稀罕的?冬桂漫不经心接来,打开盒子只瞧了一眼,那眼睛便亮堂起来,再也移不开。只见盒里躺着一对金镶玉嵌宝手镯,雕花精致,通体流光,黄灿灿的分外耀眼。香兰一双眼睛都直了,冬桂想伸出去拿,半路又是顿住,抬头道:“这是何意?”
☆、第五十章 木棉独自赴往乱葬岗
满公公笑着道:“殿下有一件小事想请两位姑姑帮忙。”
冬桂和香兰对视一眼,香兰戒备地问道:“何事?”
“峥嵘姑娘是自小陪着殿下一起长大的,殿下自是心疼她,想请两位姑姑多照料一些。”满公公道,“也不是多费力的事儿,只需两位姑姑多加看顾便可。”
他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便是希望她们不要对峥嵘用刑,但却正与紫玉皇后的旨意相悖,冬桂那伸向镯子的手缩了回来,香兰虽十分不舍,但也只能道:“暴室向来只按规矩办事,殿下与公公的美意,奴婢无福消受,还是请收回去吧。”
满公公心头一凛,她们虽没有明说,但看来紫玉皇后事先已经知会过她们。楚南的历练还远不及满公公,自是没有猜透她们话中的意思,便道:“便当是卖我一个人情,可好?”
“职责所在,还望殿下恕罪。”冬桂虽在推拒,但那目光一刻都没离开镯子。
“我瞧峥嵘姑娘所住的屋子甚是简陋,有劳两位姑姑为峥嵘姑娘换个舒适些的地方,这便当是酬劳吧。”满公公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冬桂和香兰在长久呆在暴室里,哪里见过这般宝贝,嘴上虽在拒绝,但满公公哪能瞧不出来她们的心思,便另寻了个说辞。果然,那两人对视一眼,便换了一张笑脸,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小心意罢了,无妨。”满公公将盒子盖上,递到她们手里,“那便有劳两位姑姑了。”
冬桂和香兰二人喜不自胜,连忙应下,一人拿着盒子一角,再也舍不得松开。楚南和满公公相视一笑,举步离去,回眸之时,正见到她二人将镯子取出,迫不及待套在腕上。
“她们会看顾峥嵘吗?”楚南仍有些不放心。
“殿下,自古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话糙理却不糙。”满公公笑了笑道。他在权谋争斗中浸淫这么多年,怎会猜不中冬桂和香兰的那点心思。但是,他心里亦很明白,即便那两人此刻应承下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寻其他法子将他们敷衍过去。满公公没有向楚南明说,便是怕他在担忧下冲动行事,那对镯子不过是买了楚南的心安罢了,峥嵘这番苦难怕是免不了了。
“但愿能尽快找出真凶,还峥嵘一个清白。”楚南望向天边,眸子里露出深深的担忧。真凶自是要找的,但那幕后主谋,却远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对付的。满公公知道楚南心中不平,安慰他道:“殿下,一切以大局为重。”
楚南低叹一声,点点头。
他即便千般不愿,此时此刻,也唯有如此。
入夜之后,木棉换上一身轻便的装束,为避免有人起疑,便未向楚南辞行,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那深沉夜色之下,一道人影站在宫门外,见到她身影时,轻微咳嗽了一声。木棉吓了一跳,但见那人影站在暗影之下,身形不高,却无形中透出一股威严之势。木棉愣了一愣,尝试着唤道:“满公公?”
那人从暗处走出,圆脸上带着笑意:“殿下猜你会从后门出去,便让我在此处等你。”
“等我?”木棉心中一惊,难道是楚南改变主意了?
“乱葬岗地势凶险,你一个女儿家,孤身赴往,实在不宜。”满公公劝说道,“此事仍需从长计议,不可急躁。”
“容笃笃死得蹊跷,我喂她喝药时,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姐姐一来,她便不行了?”木棉道,“如今姐姐被关在暴室里,兴许就会遭受刑罚,我若早一天找出线索,姐姐便能少受一天苦!满公公,请您去告诉殿下,即便我此行有去无回,也绝不后悔!”
“忠勇王府出来的人,果然与寻常女儿家大有不同。”满公公赞赏地说道,“即便男儿,也不见得会有你这般勇气。”
“公公言重了,木棉不懂大道理,一心只想保护姐姐,还望公公成全。”木棉躬身说满公公钦佩地向她点头:“殿下说得不错,在这郑皇宫中,也唯有愿意去做这件差事。乱葬岗乃凶险之地,你且万事小心,若遇见风吹草险,及早躲闪才是最要紧的,切记勿要与人照面。”
“多谢公公指点,木棉记住了。”木棉感激地说道。
满公公看着无边夜色,长长叹了一声:“也许今夜之后,便会有结果。”
木棉没有听懂满公公的话,她心中记挂着乱葬岗一事,便匆匆行礼告别。木棉自小在忠勇王府长大,跟着峥嵘一块学了好些防身功夫,自保绰绰有余。有一件忠勇王府收了一位从兵营退下来的老医师,木棉觉得新奇,便缠着那个教她医理,一来二去,她便将那验伤、包扎之法烂熟于心,只是还未真正运用过。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验出容笃笃的死因,但即便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上一试。
夜色下的宫殿巍峨肃穆,巡夜的侍卫成拨成拨经过,木棉提着灯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寻常上夜的宫女。在经过那些侍卫时,他们也只是朝她望了一眼,并未有什么动作。木棉停在路口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发现后,转向往乱葬岗方向疾步走去。
乱葬岗位于皇宫后方的荒山上,那里尚未开垦,只用石块砌成围墙,留了一道小门供人出入。除了抛尸的太监外,绝不会有人在三更半夜时平白无故来到这里。
木棉提着灯笼走上去,山路崎岖蜿蜒,树木草丛在夜风吹拂下发出瑟瑟声响,仿佛那漆黑中便藏着未知怪知,忽将跳跃出,饶是木棉胆大,也禁不住心惊肉跳。白天的时候,木棉向宫里一个经年的老嬷嬷打听关于乱葬岗的事,那老嬷嬷面容和善,不解地问:“你一个小姑娘家家,问那晦气的地方做甚子?”
“我一位同乡的姐妹,昨日忽然去了,想我人单力薄,自不能求得主子让她落叶归根,唯有在坟前三炷香,以聊表心意。”说这话的时候,木棉一脸哀戚之色,还拿衣袖抹了抹眼角。
那老嬷嬷虽说是一名洒扫永巷的低品阶宫娥,但在宫里侍候了这么多年,见多这般生生死死之事,早已都习惯了,闻言便只是微微叹气,说道:“在宫里侍候的人,都是把脑袋悬在了刀口上,不管她因何而死,你只有认了。”
木棉点点头,似乎十分受教,只拉着她衣袖哀求道:“嬷嬷,我只是想去给她上炷香,以慰藉她在天之灵。旁人我不敢去问,寻思嬷嬷在咱们宫女中口缘极好,便冒昧前来,还请嬷嬷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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