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我邀请严天修赛马,一改往日藏拙,开始就将严天修甩开丈远。
严天修大怒,紧追不舍,甚至没有发现我早已偏离草场,奔入了人烟稀少之地。
我勒紧缰绳停下,严天修挥起马鞭向我抽来,反被我拽到了地上。
严天修怒目瞪我,张口大骂。
我冷冷一笑,直接抽出腰间软剑,准准地穿透严天修心脏,低声道:“还赤霞的命。”
严天修的尸体被我丢入虚仑山深处狼群之中,啃得骨头也不剩。
而严天佑的容貌、身形与严天修一模一样,回到都城根本无人怀疑。
让严天佑变成二皇子还不够,我仍回不了新宋,我必须帮严天佑接手朝政。
正好这时愚蠢的睿宗帝将二公主送来联姻。
北梁皇长子身体积弱,不能成亲,遂嫁给了严天佑,我也去见了二妹几次。
二妹不似三妹得宠,打小性子绵软,严天佑对其还算不错。
严天佑有询问我是否该礼尚往来,也送一名北梁公主到新宋联姻,被我劝阻了。
除了想让睿宗帝和奸臣焦急担心,亦是为我回新宋做打算。
严天佑越来越得皇上器重,终于能左右朝政。
我开始准备回新宋,尤其是在得到寇清禹为了销毁罪证烧毁半条保康门大街后,我满心愤怒,恨不能立即将奸臣绳之以法。
严天佑告诉我睿宗帝带赵云佶在身边教养,赵云佶身后有齐家,而我回去一无所有,极可能为奸臣所害,言我不若就在北梁帮他,待他当上北梁皇上,出兵替我夺回新宋江山。
严天佑所言不无道理,我回新宋确实步步艰难步步危险,但若要发生战事生灵涂炭,我夺回江山也无意义。
严天佑见劝阻不下,豪爽地安排车队送我回去。
一路上我经过草场看到沙漠穿过山林,每日都面向东方看太阳升起。
车队速度快不了,历时三月才抵新宋京城。
护送我的车队里有北梁使臣,睿宗帝不敢怠慢,派了象仪队接我。
皇宫有宫宴,当了北梁使臣的面,睿宗帝也一副欢喜我回来的模样。
我一直在笑,谦虚的笑,讨好的笑,自卑的笑。
我乐得所有人尤其是齐家、寇家、张贵妃、齐淑妃那些人认定我是废物,随意欺负我无所谓,只要掉以轻心,不会卯足了劲杀我就行。
为了装得更像,我还特意做起木雕,每日里笑嘻嘻地雕木头,成为整个京城嘲讽的对象。
我笑得满足,笑得旁人都当了真,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笑容有多假。
自从甄家和母妃没了,我心就如雪山上的顽石,又冷又硬。
除了报仇和当皇上,我没有旁的念想,生活灰黑一片,没有乐趣可言。
直到华琬闯进我生命中。
华琬是比雪花还要干净清丽的小娘,善良、乖巧充满灵气,双眸清透得能照出我的灵魂。
华琬还是玄征叔的堂侄女,她爹娘为了保护外祖父留给我的名录双双死于大火中。
于情于理于心,我都要照顾华琬。
许是中秋之夜华琬吹的叶笛太动听,又或许是皎洁月光下华琬的笑容太温暖清丽。
自此之后,除了复仇和皇位,我心中有了旁的牵挂,自信之外多了惶恐和思念。
幸好,华琬不讨厌我。
每日面对、应付丑陋的赵云佶和奸臣,痛苦和愤怒本全部积蓄心中,可一想到华琬,一切不好的情绪立时消散,而后内心被不能拥华琬入怀的忧伤填满。
为了让华琬开心,我学着留意和欣赏身边美景,原来花儿不仅仅是开放,它还有芬芳,冬日雪不止是寒冷,它还有诗意和惆怅。
与华琬在一起我欢喜满足,唯一的担心是怕华琬知道我大皇子身份,会顾虑和退怯。
所以我自私地隐瞒着,瞒到彼此都再离不开对方。
华琬工巧天赋远胜我习武和读书的天赋,华琬为六院竞艺制的金顶冠、金凤环为瑰宝,可惜新宋自皇上、赵云佶到朝中奸臣皆愚不可及。
赵云佶用新宋匠师讨好北梁,严天佑发现了华琬是我的软肋。
当严天佑将华琬掳走,我甚至不想念及‘兄弟情’,想直接一掌打死严天佑。
好在发生在华琬身上的事情皆有惊无险,我如愿娶了华琬为妻,如愿登上皇位。
华琬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的专宠。
有了华琬,我此生已满足,不会碰别的女娘,甚至不屑多看旁的女娘一眼……
批完一本奏折,我准备拿下一本,听到远处传来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我起身出御书房。
秋日的阳光照在纷纷扬扬的梧桐雨。
华琬左手牵着聪慧懂事、已可嘱托重任的太子,右手牵着我们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公主。
朦朦胧胧的碎金色光影下,我们向彼此走去。
一切的一切,皆是幸福美好模样。
番外二朝夕君念重
《安琚篇》
安琚自忖活了十几年就没瞧见过那么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跋扈泼辣的女娘。
虽然她是新宋皇上最宠的公主。
安琚在苍松堂庭院练了一个时辰剑法,得穆堂主允许,坐在石阶上歇息,汗水不停淌下来湿透了短褂衫。
安琚身旁有一只布兜,布兜里是两包糕点一包肉脯一壶五香饮。
安琚小时候的梦想是有一屋子吃不完的零嘴,长大些的梦想送华琬一屋子吃不完的零嘴,如今梦想终于与零嘴无关。
安琚希望自己能成武道大家,能保护殿下,至于曾是梦想的华琬,则交由殿下保护。
拔起壶口木塞,安琚咕噜噜地将五香饮全倒入口中。
“安兄,云岚公主来找你了。”外堂的小兄弟高喊一声。
安琚还没来得及将饮子咽下,后背就挨了重重一掌。
他爹亲手熬煮的五香饮全喷在地上,糟蹋了。
“疯婆娘,你来干什么!”安琚心疼不已,一阵剧烈咳嗽后朝云岚愤怒的大喊。
他对云岚尊敬过,也耐着性子解释过他每日有多忙,除了练武,还有苍松堂的事儿、老百姓的事儿,他是筋疲力尽,恳求云岚别再给他添麻烦。
可惜这位尊贵的公主听不懂人话。
安琚无奈之下说话越来越直白、越来越粗俗,反正不管他是有礼还是无礼,骂还是不骂,云岚都永远对他大呼小叫,摆足公主架子,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本公主请你进宫打马球,你竟然敢不从,可是觉得本公主亲自来请,才有面子。”云岚在安琚身边坐下,仰着脑袋像一只倨傲的小公鸡。
安琚嗓子渴得要冒烟,不想和云岚说话,自去打井水解渴。
“安琚、安琚,臭小子。”
“不长眼的草民,胆敢不把本公主放眼里,信不信本公主命人将你关牢里……”
不论云岚如何威胁,安琚皆当没听见,休息一刻钟自去练剑。
刀剑无眼,云岚巴巴儿地绕庭院转几圈,愣是不敢靠近。
直到云岚悻悻离开,安琚才手脚发软地瘫倒在地。
安琚以为自己找到摆脱云岚的法子,不想云岚竟然搬来皇上。
皇上下一道口谕到苍松堂,又亲自考量他功夫,满意了直接指给云岚当侍卫。
若不是殿下劝他,安琚真打算抗旨不遵。
毕竟碰见云岚的大部分时间,安琚都呕一口老血在胸膛。
云岚但凡有华琬一半聪明、一半灵巧、一半善解人意,安琚都会谢天谢地。
成了云岚侍卫,二人相处稍稍融洽了些,就在安琚对云岚印象微有改观,云岚打了他一巴掌。
哪怕那时云岚是在替殿下焦急,安琚也无法原谅。
最后一丝忍耐没有了,安琚心里一片冰凉,在云岚眼里,他永远是可以随意打骂的贱民。
安琚悲愤交加地跑回苍松堂,他以为殿下会偏疼自己妹妹,强令他继续保护云岚,不想殿下亦言云岚任性不懂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去洛阳的请求。
安琚认为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摆脱令他‘深恶痛绝’、‘生不如死’的云岚公主……
“夯子混蛋,昨儿说好亲自陪蠢儿练剑,竟又躲在厢房偷懒!”
一声爆喝打断安琚越飘越远的思绪。
云岚踏进厢房,抬手揪上安琚耳朵,“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会钻洞,你看看太子,再看看我们家蠢儿,太子小小年纪文采骑射样样精通,我们蠢儿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成日里就知道吃,又不懂事,昨儿将姚尚书府上的小娘子惹哭,菡娘都上门告状了,你还不上心教导蠢儿,哪日皇上和皇后不满意,担心蠢儿影响拖累太子,将蠢儿一脚蹬回府,再不允进宫你就满意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皇后怎可能那么做……哎呦,疼疼疼,泼妇,你先松手,我去教还不成。”安琚耳朵被揪起,痛得眼歪鼻斜,当年云岚冒着大雪跑到洛阳寻他,又奋不顾身地救他,他是真的被感动,愚蠢的以为云岚变温柔了,以为云岚不再舍得打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