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梁人,内侍还是心存戒备,声音稍稍放轻,可气势仍不肯弱,“咱殿下指名让华匠师制首饰,若华匠师罔顾殿下之意,将首饰交于你们,亦是大不敬,今日华匠师的罪是逃不了了。”
“你!”辛芜抬手指着内侍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吴院使生怕内侍更加生气,忙扯住辛芜往后退,“好了,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只告诉我华琬去哪了。”
“不知道。”辛芜翻个白眼,北梁殿下说过,华琬是她们师父,除华琬外的其余人她们皆可不放在眼里。
辛苍亦说道:“公公,且不论首饰是谁制的,先才我们听你言金冠的蟠龙首被斩断,这就奇怪了,首饰制好后,华娘子、我们两姐妹,皆有仔细检查,金冠上的蟠龙纹绝对完整无缺,怎到了你手上就出了问题?”
内侍一脸懊悔,自责道:“这事确实怨咱家,咱太信任华匠师了,是以未检查,害殿下一揭封就沾惹晦气,咱心甘情愿受责罚,待捉拿华匠师归案,咱家自会去请罪。”
“分明就是你诬陷华娘子!”辛芜大声叫嚷。
“你们什么身份,殿下犯得着诬陷?”内侍哼哼两声不理会,吴院使则陪着笑脸,好说歹说地将内侍和衙役先请到正堂歇息。
吴院使找不到华琬急的像热锅上蚂蚁,凝光院有婢子悄悄到文思院寻罗坊主了。
罗坊主知晓情况亦大惊失色,当即向文思院伍院使和众坊主告辞。
任坊主上前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与我们说。”
伍院使亦颌首称是,他们匠师不过是手艺人,一直勤勤恳恳在六院做事,从不想介入宫廷纷争,但总有一些高高在上贵人将他们视为棋子,令无辜的他们成为牺牲品。
文思院和凝光院在技艺技法上虽斗得厉害,但今日之事与技艺无关。
华匠师成了贵人眼中蝼蚁,若华匠师真因此被害,他们文思院难免有唇亡齿寒之感。
“谢谢了。”罗坊主诚挚谢过,立即赶回凝光院。
华琬和罗坊主的马车在院门外相遇。
华琬一无所知仍满面笑容,落马车撞见沉着脸的罗坊主和站在院门处的衙役,才意识到出事了。
容不得罗坊主多说,有两名嬷嬷冲出来,抓起华琬的胳膊往前院正堂拖,华琬挣扎不得,回过身努力将吓愣在原地的香梨往罗坊主身旁推。
香梨反应过来要去抢回华琬,被罗坊主一下拦住,“别闹!”
“她们为什么抓琬姐姐!”香梨急得跳脚,婉姐姐不是六品金匠师吗,那些人怎敢无礼。
“你是华琬的乡亲莫香梨?”见香梨点头,罗坊主急急地说道:“好了,你随我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冒头,我会想办法。”
二人赶到正堂,华琬已经被嬷嬷往后拧着手,辛苍和辛芜更是闹得不可开交,若不是衙役将两姐妹团团围住,她们能将正堂砸了。
“这其中定有误会。”罗坊主焦急地与公公说道。
“哼,有误会你与咱殿下说,走,关牢里去。”内侍一扭身子,愣是将华琬绑走。
第176章入狱
“阿琬!”罗坊主带香梨追出凝光院,眼睁睁地看着华琬被架上了连乌篷都没有,只用木头拦了四边的双轮马车,马车一路颠着往京兆府行去。
香梨吓的不敢动,这情形与当年她爹在洛阳码头被抓时一般无二。
那时她尚可摸到京城求琬姐姐,现在她去求谁?
牢狱不比旁处,琬姐姐娇娇弱弱哪里经的起,香梨越想越怕,忽然哇哇大哭起来,惹得罗坊主心烦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院使将围观和议论的匠师赶散了,正堂只留下罗坊主、香梨和两姐妹。
“金冠是好的,他们故意陷害华娘子,我要去劫狱救人。”辛芜喊道。
“凭你们连京兆府大门都进不去,我是问华琬怎么得罪了二皇子?”吴院使很头痛,她也隐隐觉得华琬是被冤枉,虽然平日未多留意,但吴院使好歹信任华琬的技艺,而且华琬素来小心,不可能犯那般蠢的错。
“没有得罪二皇子啊。”辛苍和辛芜一脸疑惑,她们不知道上次在庆国公府,被她们揪出的贼眉鼠眼郎君是齐大郎,就算知道是齐大郎,也不知道齐氏是二皇子母家。
“华琬知轻重又温和礼让,确实不像会得罪人的。”罗坊主敲着脑袋,“今儿这事难说清,内侍言封泥是二皇子亲自揭开,当时旁边还有其余贵家郎君作证。”
辛苍一脸担忧,“我和辛芜能作证也无用了,现在关键是如何将华匠师救出来。”
“有你二人在,华琬性命该无忧,就怕吃皮肉之苦。”罗坊主蹙眉道:“我已经命人与郑国公府的六娘子递消息,还向少府监徐司监求了进宫木牒,拿到木牒我去求齐淑妃。”
吴院使站起身,“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二皇子身份尊贵,不可能无缘无故为难一名匠师,要么是华琬得罪了二皇子,要么是金冠真有问题,终归你们能救出华琬是好事,若救不出,反正无性命之忧,让她吃点苦头吧。”
“院使大人,您怎能这般说话。”罗坊主听得心头发堵,“华琬可是凝光院的匠师。”
吴院使急急道:“若是惹到寻常官家或百姓,我有一百种法子救华琬,可今日是二皇子,就算你去求了齐淑妃又能如何,她是二皇子母妃,定偏帮二皇子了,碰到蟠龙首被断的晦气事她能开心吗,纵是齐淑妃嘴上答应劝二皇子放人,可大牢里华琬已叫人用了刑,到头来华琬放出来,别人还道是齐淑妃宽宏大量。”
罗坊主被吴院使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
“罢了,罗坊主,我最后劝你一句,救人可以,但别做得太过,你是没有北梁徒弟的,别华琬出来,你自己又栽了进去。”吴院使摇摇头,一边叹气一边离开正堂。
罗坊主气得一拍桌案,已够焦躁,偏生香梨还在一旁呜呜咽咽哭不停,一直问她要怎么办。
见罗坊主不理她,香梨哽咽道:“罗坊主,我听乡里爷爷说,但凡被抓入牢中,不问青红皂白先杖责或鞭笞二十,若救不出人,您可否和衙门说了,让我替琬姐姐受罚,我皮糙肉厚没关系。”
罗坊主听着难受,按捺住情绪安慰了香梨两句,香梨在身边终归没用,遂令青荷先带香梨去洗漱歇息,并答应一旦有消息会立即告诉她。
未让罗坊主久等,郑六娘很快回了信,信里言她已亲自进宫寻云岚公主,另外还请罗坊主查金冠出问题的原因。
原来早上二皇子未在宫中,而是招呼了一群郎君去看他修葺一新的惠王府邸。
这里面还有菡娘那刚从衡阳书院回来的嫡亲哥哥郑四郎。
郑四郎言二皇子拿到锦匣后是当了他们面揭封的,当时封条完好无损。
二皇子还同他们夸了凝光院华匠师。
后来是方镆瑞眼尖,临二皇子要试戴金冠时瞧出不妥,二皇子是大发雷霆,还将到凝光院拿金冠的内侍狠狠骂了一顿。
旁人信不得,可郑六娘哥哥说的话却不会有假。
罗坊主眸光微闪,辛苍和辛芜的脸则一阵红一阵白,华琬离开后只有她们碰过装金冠的锦匣,而且封泥也是她们粘的。
……
另一处华琬被押送到了京兆府,从未经历过这茬,说不怕是假的,嘴唇哆哆嗦嗦,心里不断琢磨了一会京兆尹审问她时,她该如何回答,照理京兆府只抓坏人,而她从未做过坏事,至于二皇子的金冠,先才乱糟糟的,她连一眼都没瞧上。
金冠怎可能有问题?
华琬在府衙干等了一刻钟后,未等来京兆尹,却被人推推搡搡地直接送进牢房。
听到铁锁的哐啷声,华琬心一沉,这是被定罪了?
地牢阴森森的,不时有寒气冒出来,周围的呜咽和打骂声更令人胆战心惊。
华琬使劲儿摇晃牢门上的铁锁,朝狱卒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罗坊主,我还要见二皇子。”
狱卒转过身重重一推华琬肩膀,华琬往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耳边是狱卒凶横的声音。
“闭嘴,再吵将你和重犯关一起。”
牢狱地石坚硬,华琬摔得生疼,双手撑着要起身,唯觉得手心里什么东西在蠕动挣扎。
低头一瞧,两只指长的蜚蠊正抓在她手心,华琬吓的尖叫,不停地甩手,好不容易将蜚蠊甩跑,可仍旧心有余悸。
华琬惊恐地打量四周,牢狱中甚至寻不到一处干净之地容她暂且栖身,目之所视,皆有虫鼠横行,好在没来咬她。
华琬胡乱将缠了脚的茅草扯开,又跑到狱门旁问为何不先审问就关了进来。
没钱没犒劳,自不会有狱卒搭理你。
喊了无用,华琬努力让自己冷静,先才凝光院里是一团乱,不待她详细了解,就被捉了。
华琬心知这会殿下一定已得到消息,只希望殿下别冲动,纵是用刑,她也能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