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吏部会重新下任命状与表哥,阿琬可心安。’
华琬松一口气,欢喜地跑回厢房,推门见林馨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欲告诉林馨好消息,张嘴话要蹦出口了,忽然意识到她不能说。
任命状明日才下,若林馨问她如何得知,她压根答不上来。
华琬闭紧嘴,眨眨眼睛,将兴奋之意掩去,只能让林馨再担心一晚上。
华琬不知,从她自鹁鸽那得到消息,再欢天喜地一路蹦回西厢,一路情景,皆落入赵允旻眼里。
几日未见,赵允旻满腹思念,无奈晚上有要事,无法过来凝光院与华琬相会,无奈寻一顺路的间隙,看一眼傻丫头。
发现华琬那般关心李仲仁,赵允旻心头酸酸的,他想揉揉华琬的小脑瓜子,将除他以外旁的人,皆揉了出去。
赵允旻从凝光院出来后去了苍松堂,穆堂主向赵允旻详说了李仲仁前往寇府的情形。
“殿下,您为何肯定寇清禹会留下李小郎,毕竟寇府最不缺能人。”穆堂主不解地问道。
“有两方原因,一是李兄确实满腹才华,我亦欣赏,二是寇清禹要在二皇子和五皇子间端平一碗水,之前杜大人参齐冯时,吏部尚书听寇清禹指示,作壁上观,此事已惹得齐氏一族不满,甚至怀疑寇清禹会倒向张贵妃,故今次寇清禹出面帮了得罪张承安的李仲仁,正好与张贵妃等人划清界限。”赵允旻走到窗棂旁,望着撒向人间的清辉,李仲仁肯为他所用,是他之大幸。
第二日新的官牒和任命状下来了,李仲仁被任命为翰林院七品修撰。
送任命状的礼部官员,到李家态度与上次大不相同,连连向李昌茂和葛氏贺喜,并不肯收李昌茂塞的辛苦钱,临走时,还朝李仲仁躬了躬身,“李郎才思过人,得寇大人青睐,往后还请李郎在寇大人跟前,替下官美言两句。”
“自当如此,大人忙走。”李仲仁温和回礼,自从见识了大皇子那般出色美好,还能将周身气势收放自如的人物后,李仲仁默默地收敛了他曾经的酸儒清傲。
殿下言人是沙,是该努力成珍珠,可变成珍珠后,又该学着如何以沙自居。
李仲仁暗道自己还不是珍珠,岂有自傲之理,唯有小心行事,才能帮上殿下。
葛氏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这两日接连大惊大喜,若不是她身子骨尚可,怕是要熬不住了。
“他爹,华丫头真将我们仁儿留下来了。”葛氏握住李昌茂的手,忘记儿子还在身旁,将他们瞒着儿子向华琬求助的事情说出。
李仲仁看向葛氏,非但未生气,反而微笑地说道:“爹、娘,这个忙,不是阿琬帮的,是……是寇大人吩咐吏部将我留下,不过我会亲自写信告诉阿琬好消息。”
“寇大人是?”葛氏紧张地问道。
李昌茂大约猜到了谁,可又觉得不可思议,不敢贸然说出。
“是当朝丞相寇清禹寇大人,寇大人赏识我的文采,爹娘,我先回书房与阿琬写信。”李仲仁波澜不惊地说道。
“好好,”葛氏不知寇清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臣,只道是个有眼光的,愣是笑到见牙不见眼,“我去厨房,捏仁儿最喜欢的江鱼夹儿去。”
李昌茂面上神情舒展,“留在京城就好,明日我们去光化坊买宅子,照仁儿喜欢的收拾,将来咱们家,怕是有许多不得了的宾客了。”
第152章爱女
李仲仁报喜的信送到凝光院时,华琬正在前院陪罗坊主挑牡丹。
今年使臣来访,打乱了京城许多旧例,各家的宴席停的停,改期的改期,宫廷宴皆成了会客宴,好不容易使臣离开了,琼林苑办牡丹宴的时节也已过去。
春末暖意愈盛,难得琼林苑的牡丹还未开败,藏在园林深处的娇艳无人欣赏不免可惜。
殿中省照睿宗帝吩咐,将牡丹分往各处官衙,其中凝光院分到了十数盆上品牡丹。
粉的是月娇娥,乌的是墨紫绒金,红的是玉面桃花,各色牡丹铺满庭院,竞相争辉。
“师姐,这一会儿功夫,就将蝴蝶引来了。”华琬来回瞧了两遭,指着一盆玉楼点翠上翩跹的彩蝶笑道。
罗坊主眯着眼,“先才吴院使要了天香湛露,除此之外,我瞧那盆墨玉和紫金顶好,阿琬可有喜欢的。”
华琬颌首道:“辛苍、辛芜自北梁而来,大约从未瞧见过色深如墨的,师姐,除了墨玉、紫金,左上角的玉楼点翠可能一道搬回工事房了。”
“雪中带翠色,好品相,阿琬有眼光,一会我命人搬了去。”
“玉楼点翠的瓷盆拢共巴掌大,不劳烦旁人了,我自个儿搬。”
罗坊主来不及阻止,华琬已经跑上前将小花盆抱在怀里,回首朝罗坊主调皮一笑,脚步不停地朝工事房走去。
竟还担心被人抢走?
罗坊主好笑,执锦帕扇着,闲闲地跟在华琬身后。
牡丹花一到工事房,辛苍和辛芜就看的双目发亮,她们北梁亦有培植牡丹,可只有最寻常的品种,再因为气候寒极,花的颜色无法绚丽。
两姐妹欣赏了好一会,才想起先才前院送了一封信来。
华琬接过信,随口道:“你们瞧仔细了,明儿要照这盆玉楼点翠,绘一支满金牡丹发簪并制出来。”
“这太难了。”辛芜感慨一声,赏花的兴致顿时消去大半。
“阿琬,是谁的信。”罗坊主问道。
“是我表哥的,师姐,表哥考中进士,是一甲五名,昨儿任命状下来了,表哥分在翰林院呢。”华琬欢喜的眉开眼笑。
表哥能进翰林院是殿下在背后帮了忙,思及殿下愿意帮助她的家人,华琬心里像吃了蜜糖松子酥一样甜。
“哦,那可真是件大喜事,改日得空了,我亦要上门道贺。”
“过些时日舅舅一家会从枣家子巷搬到光化坊,到时我们再一块儿去。”
“好。”早在华琬来凝光院前,罗坊主便不止一次地听师父提起过李仲仁,言李仲仁生得好,有才华,小小年纪凭本事进太学,重要的是肯关心华琬。
现在李小郎顺利中进士,成了翰林院七品修撰,真真是京城待嫁女娘眼中的如意郎君了。
李仲仁是个好的,不过罗坊主还记得仪香堂的安小郎,安小郎亦上进,在苍松堂得堂主亲授,据说现在功夫了得,不知华琬会与哪位有缘。
忙完一日,华琬用过夕食,一回厢房便向林馨说了好消息,
林馨又高兴又懊悔,早知李家能寻到人帮忙,她就不该在李家焦急无助时袖手旁观,倘若不轻不重地关心一二,李家肯定会对她心存感激。
林馨拉着华琬说了两句体己话,即悄悄地去给她爹写信。
……
夜深了,京城除州桥一带,皆安静下来,距离凝光院仅二三里路的皇宫亦不例外。
后宫妃嫔居所的屋檐下点起大红宫灯,寂寥地随树影摇曳在风中。
最得帝王恩宠的张贵妃,听闻皇上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并添了新茶后,也命人伺候她梳洗和歇息了。
御书房桌案上堆放的各地奏折约有数十本,内侍省大总管连喜不时地上前拨剪灯芯,生怕火光爆出灯花,会搅扰正在认真批奏折的睿宗帝。
眼见二更天,书案上奏折终于少了大半,睿宗抻了抻手臂,连喜上前替睿宗帝按揉,不轻不重正舒服,睿宗帝满意地颌首。
连喜细声细气地劝道:“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睿宗帝摇摇头,“不用,歇了也睡不着。”
放松下来,睿宗帝想起了他的爱女,随口问道:“连喜,你知云岚近日在忙什么。”
往常云岚申时会过来御书房寻他,若他在忙,云岚坐一会便离开,若他无事,父女二人会说说话、下下棋,一道用过晚膳,云岚才回凤阳阁。
可这两日下午云岚皆只过来请安,不论他忙不忙,都飞快地跑得没影。
连喜知道睿宗帝被爱女冷落,心里不舒服了。
连喜自宫婢手中接过盛了新茶的红木托盘,奉至睿宗帝桌案,恭谨地说道:“回皇上话,云岚公主交了好友,前儿听说迷上瑶琴,弹了两日,接着又去学茶道,一日打破几只钧窑茶碗,才作罢,昨儿凤阳阁的婢子自凝光院取回几件新首饰,听说首饰用了凝光院特有的金丝编缀技法,云岚公主爱不释手,带着周围人欣赏去了。”
睿宗帝朗声大笑,“这孩子打小就是花样多的,开心就好,对了,云岚交的好友是何人。”
“皇上放心,与公主殿下在一起的是云清公主和庆国公府郑六娘子,皆是孩童心性,郑六娘子稍会懂事些。”
睿宗帝点点头,“好,云岚心眼实,朕这当父亲的,要多费心思,不能让她被欺负了,郑家人素来知进退,他们敢送进宫陪伴云岚公主的,差不了,那个云清……”睿宗帝皱了皱眉,除了几位皇子他会仔细留意外,公主里他只疼云岚,旁的未放心上,故连喜忽然提到,他竟记不起是何模样、何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