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今夜,他明明在山坡底下,却不上来,肯定是怀疑她同萧战有什么,就算不是,至少也是对她不足够推心置腹,不足够信任!
盛迟暮抿了抿唇瓣,她放弃了等他认错,“臣妾倦了。”
任胥愣头愣脑地看着盛迟暮上了床,在盛迟暮要宽衣时,他先她一步上了榻,满眼的讨好,“炭火不够了,被窝里冷,我替你暖暖。”
盛迟暮凝视着他的眸,明明是这样宠溺着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与萧战没有瓜葛,她的心也不是草木啊。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地躺着。
齐嬷嬷送药回来,帐子里的灯火已经吹熄了,她也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县主自幼在侯府长大,是大家闺秀的脾气,到了现在都没有人教过她为妻的道理,男人要一张一弛,既抓着又放着,虽不能一直纵着,但也不可以随意使脾气,任胥是太子,也幸亏他对盛迟暮没有太子架子,要不然,齐嬷嬷捏了一把汗。
她也没见到萧战,只见到了萧战身边的书童,将药送到了,便折回来歇憩了。
少年将东西拿给萧战,“太子送来的,也不知道好端端送公子伤药做甚么。”
他还不知道萧战受伤一事,萧战攒着修眉,直到嗅到玉色瓷瓶上那幽幽的佛手柑的清香,才露出欣喜若狂的笑,“是迟暮送的。”
少年不解,也无奈,“公子,您又忘了您来长安的目的了?今日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支金箭送给了长乐公主你忘了?我留心着皇帝的脸色,他早早定了归程,怕是回长安之后便要降旨封你为驸马,公子你可醒醒。”
说到任长乐,萧战脸色一僵,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了瓷瓶,瞬时间满脑袋都是那个愚蠢泼辣的女人,什么旖旎念头都消了。
第23章
任胥自知惹了盛迟暮,教她失望了,夜里又不敢搅扰她安眠,只能闭着眼假寐,一面想自己还错在哪儿,一面想该怎么求她原谅。
想来想去,任胥到了中宵还无睡意,身边传来春风般细微温和的呼吸声,他干脆睁开眼,一扭头,盛迟暮睡得舒适,浑然不知道自己又枕到了他的胳膊,她轻轻翻过了身,那缕幽兰芬芳的气息便扑到了脸上,任胥扯开了嘴角,看着睡梦中的盛迟暮犹如前几夜,一点一点地像黏糖儿似的往他怀里钻。
从一尺远的距离,慢慢地靠近、再靠近。
最后,她整个人都贴过来了。
任胥屏住呼吸不敢动,心里却一片火烫。
跟着腰间多了一只游移的软手,盛迟暮又牢牢抱住了他。
任胥也是习武的,自幼身体底子好,钻到被窝里没一会儿便一片滚烫,盛迟暮却是天生体寒,最是怕冷,自从和他同床共枕之后,便时不时不自觉地躲到他的怀里来睡,然后黎明苏醒时,发觉搂着自己后,又会惊讶和害羞,他觉得她发愣的时候生动鲜妍,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她又乖乖地滚到怀里来了啊。
任胥咬着一瓣唇偷偷地乐,捂着嘴就是不发声。
“暮暮,对不起。”
任胥活了这么多年,两辈子了,前世还做了几年皇帝,对于揣摩人心,他偶尔也能得心应手。
他指使手下在西峻山对盛家花车劫道在先,这事让盛迟暮心中必存了芥蒂,他对萧战那些仇恨,对于没有前世记忆的盛迟暮来说确实很难理解,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所以很多事他能拐弯抹角插科打诨就过了,她心里一定又以为自己提防她,不把她当内人了。
“暮暮,娶你,可是我最大的愿望啊。”
趁着她尚未苏醒,任胥在她的鬓边,一缕扑鼻而来的幽兰清芬里,手捧住她的左脸颊,吻了吻她的青丝,眼眸一片柔色,是白日里看不见的温情脉脉。不过这样的温情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酝酿成了一股热。
自作自受的太子殿下咬唇看着能看不能吃的娇妻,最后忍着火,下床,洗澡!
盛迟暮从睡梦中醒来,身畔的人杳无踪影,她眼神迷茫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床位,齐嬷嬷伺候一直昏昏然恍如未醒的盛迟暮洗漱之际,趁着时辰还早,与她说了会儿话。
“县主嫁到了皇家,就要有皇家的规矩,老奴有几句话憋在心底里很久了,虽说不大中听吧,但一定是句句为了县主好的。”
盛迟暮道:“嬷嬷你说就是了。”
她自幼时起,齐嬷嬷便在定远侯府了,齐嬷嬷忠心不二,也是她母亲亲自指的人,陪她一路跋涉到长安,她身边信赖的本来便没几个人,齐嬷嬷算是其中之一。
齐嬷嬷挽起盛迟暮一绺鸦发,替她灵巧地盘成了一个堕马髻,宫花翠羽穿缀左右,花钿玉环参差上下,菱花镜照出个姣花般的人儿,齐嬷嬷看了眼,不由叹道:“殿下心里头有县主,所以疼着宠着,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又是太子,县主有时候就算生气了,也不该……”
盛迟暮拧眉,“我不该生气?”永远不能生他的气?
齐嬷嬷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县主生气归生气,叫他知道便是了,你冷他几日,这样可以,但奴知道县主你的心思,一般人要是犯了你的忌讳,恐怕以后便再入不得你心了,殿下他不是外人,是你的夫君,你冷他几日,但不要因此就和他生分了才好。”
齐嬷嬷不知道盛迟暮为了什么对任胥不理不睬,但这些话总归都是不错的。
其实盛迟暮从没想过和任胥生分了,她就是有些不适应,任胥掏心扒肝对她好,她知道,也习惯了,可是他这么好,却不信她,盛迟暮心里不快,可是真和他以后冷了,又觉得……有点点难过。
大概,大概她是真的有点心动了?
“齐嬷嬷,那我该怎么做?”
没想到有一日县主竟会问这种问题,齐嬷嬷一怔之下,又明白过来,县主心里头可惦记着姑爷呢,脸皮还是薄了些,齐嬷嬷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通透,嘴里笑吟吟道:“县主不妨先真冷殿下两日,一方面正好教殿下真明白你不高兴了,日后不敢再犯了,一方面,也让他想法设法来哄哄你啊,这可就试出来县主在太子爷心里头的地位了。”
盛迟暮讶然,“可是嬷嬷你方才又说,不让我对他冷淡?”
“那不是这个道理。”齐嬷嬷握住她清凉柔软的手,“奴让县主冷他两日,那是假的,夫妻之间哪能没有磕磕绊绊的地方,何况你们俩是现在都是皇家的人,他身份地位高,县主平日里就是太顺着殿下了,这样你难免处于弱势。”
说罢,在盛迟暮若有所思地沉吟之中,齐嬷嬷切切叮嘱道,“其实奴也看出来了,殿下太宠着县主你了,但他自个儿又是太子爷,县主很多时候不能违逆他的心思,总默默将就着,这可不行。夫妻两个之间,那总要有个拿主意的,万一将来遇到了事儿,他为了周到顾及你,你又畏他身份,那到底谁来做这个主?”
齐嬷嬷今日说的都是盛迟暮以前不曾听过的金玉之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说到底,县主就是太年轻了,人又脸皮薄,非得自己经历了方能体会,要不然侯夫人哪能把这事交给她来说。
盛迟暮在齐嬷嬷随同下出了帐篷,只见篱笆扎的校场上,熟悉的身影在练剑。
任胥穿着玄青刻丝短衫,此时那帮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都将太子围着,一个个眼如铜铃地瞪着,仿佛不敢相信,太子爷那点微末伎俩别的人不知道,自幼跟他一块儿长大的护卫没有几个不知道,还有几个甚至是手把手教过任胥的师父。
阿四用手肘捅阿三,“你说,咱们太子爷到底啥时候,拜了别的师父?”
今天从任胥起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了,太子殿下以前习武可没这么认真的。
阿三摇头,“我哪儿知道,殿下真是撞晕之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四忽地一扭头,一本正经道:“我瞅你这么笨,不如我把你撞在那张大鼓上,你撞晕了,醒过来以后说不准就聪明了。”
“你大爷的!”向来寡言少语的阿三忍不住爆了句粗。
任胥听到动静,还剑入鞘,额头上汗水淋漓,远远正瞧见帐篷前的盛迟暮,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来。
像一朵傻兮兮的向日葵。
盛迟暮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很想笑。
齐嬷嬷出声咳嗽,提醒了她一句,“要面无表情,冷冷走过去,县主,咱们先走。”
“嗯。”盛迟暮记着嬷嬷教诲,于是拂了拂衣袖便信步而去了,再没有看任胥一眼。
那笔账还没揭过去,任胥无奈地叹了一声,默默耸肩。
盛迟暮也是不知道往哪处走,便闲散地漫步到了溪边,皇室的人在溪水上游,很少有外姓人能看见,但当盛迟暮站在水边的时候,下游突然多了三十几个长安贵族,他们游乐玩耍、饮酒赋诗的声音都刻意弄得大得很,仿佛生怕盛迟暮不肯皱着眉头多看一眼似的。
齐嬷嬷这时候才坦白:“奴昨日大胆了,送药的时候,只说药是太子殿下赐的,两位小殿下已经招供,太子殿下自会让他们领罚,没有照县主您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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