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取了一片薄荷叶让她抿着,苏令蛮被这味一呛,立马又精神了些,接过小八递来的苦茶一饮而尽,哭丧着脸道:
“想我苏阿蛮打遍定州城无敌手,没料到临了英雄气短,竟然败在了这小小的一艘船上。”
小八接过茶盅啐了一口:“二娘子您就吹吧,牛皮吹大了可没人帮您兜着。”
苏令蛮讪讪不语,仰头卧在船舱上,思绪已经飘出去老远,只听小八的碎碎念还在兀自飘着:
“二娘子您也是好性儿,这些日子以来蜜小娘子镇日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挤兑您,偏您还老避开来……”
水声击打着船舱,发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响声,苏令蛮闭着眼,慢慢地睡着了。
绿萝拉了小八,安静地退了出去。
梦里也有一只小蜜蜂,在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地叫着,苏令蛮伸手挥开,却猛然间听到一阵吵杂的轰鸣,她骤然睁开眼,胸口扑腾乱跳的心未及平复,却听舱外一道雄浑的嗓音想起:“雍州卫捉拿逃犯,望诸君配合。”
苏令蛮大吃一惊,忙翻身下床,半支起船窗往外看。
龙津渡呈收口的三叉形,一百来艘形态各异的船舫挤挤挨挨地停在一处,前方一字排开十来艘威风凛凛的大船将前路堵住,正中高约三层的甲板上,远远站着一身形魁梧奇伟的将军。
甲板上乌压压一群身着制式甲胄的兵士。
看来这便是雍州卫了。
封住整个渡口,只为捉一个逃犯,苏令蛮心中思量,也不知这逃犯是何人,竟然担得起这般大的阵仗。
“咔啦”一声,苏令蛮直接伸手落窗,回身欲转,身子却僵在了半途。
一股冰凉的冷意透过薄透的纱衣从腰后传来。
“别动。”
低沉带着点喑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纵苏令蛮见识不多,也能敏锐地猜到腰后抵着的是什么器物,浑身的肌肉倏地绷紧,她抚着发颤的指尖拼命冷静下来,脑子转得飞快,前边雍州卫在大肆追捕逃犯,这边自己便倒霉地遇到个劫道的,若是个浑水摸鱼的也便罢了,若当真是那逃犯……
她悚然一惊,头也没回地问:“君欲何为?”
“瞒过去,否则……”
苏令蛮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熟悉之感,可没等她想明白,厢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八敲了敲门,轻声问:“二娘子可醒了?”
“何事?”
苏令蛮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外边现在很乱,嬷嬷说让我们在船上再呆一日,今日怕是上不岸了,二娘子无事便在舱里呆着罢。”
苏令蛮懒洋洋道:“成了,知道了,我先睡会。”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船舱。
舱内静得吓人,耳边除了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便只能听见外边男男女女的大声哭咽与兵士的呵斥声。
“……你受伤了。”
苏令蛮用的是肯定句,“正巧,我会些药理。”
腰后抵着的力道弱了下来。
她趁势一扭腰,人滴溜溜地转过身来,躲开了身后咄咄逼人的长匕,足间一点,身子趁势往门外扑去。对方如影随形般欺身前来,五指呈爪,一抓一收,苏令蛮便已被提入怀中,她回身一个肘击,只听一阵沉闷的痛呼,人已经被迅速放了开来。
苏令蛮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着房中人,双目带着点孩子式的淘气笑意,嘴角努力往下压了压:
“杨……清微,果然是你。”
裹面的黑巾揭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杨廷面色惨白,一双凤目因疼痛显出一丝水汽,他苦笑着往后靠了靠,一屁股坐到了苏令蛮刚刚睡过的塌上,支着腿问:“你何时发现的?”
即便如此狼狈,这张脸依然清俊得不可思议。
苏令蛮心中赞叹一句得天独厚,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俯身在床下的藤箱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布包来。
杨廷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信伯配的?”
苏令蛮颔首:“居士说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倒像师兄的脾气。”杨廷摇头,却见一截青葱般的指尖递到眼前,和着灰扑扑的布包,苏令蛮往前递了递:“呶,给你。”
午后的阳光和煦而温暖,透过窗纸潇潇洒洒地落到半面船甲上,小娘子乌鸦鸦一双晶眸好像淬了一层柔光,亮得人刺眼。
杨廷默了默,伸手接过,肩胛骨上的伤口被扯动,他面色越发白了下来,近乎透明一般。
苏令蛮转过身去,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一股血腥味隐隐地散在鼻尖,未免胡思乱想,心里假设了无数个可能,却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般劳师动众的……
船外喧哗声越发大起来,苏令蛮半掩着窗,悄没声地往外瞅,却发觉雍州卫们已经行到了近旁的第二条船上,再过一条船,便会上船来了。
时间来不及了。
“这可怎生是好?”
苏令蛮也顾不得杨廷衣衫不整,直接转过身来。
郎君半敞着怀,露出的皮肤白净如玉,背上一道伤口极深,豁开的刀口皮肉往外绽,血渍糊拉的,一眼看去更触目惊心。
杨廷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手还停在上药的动作上,一双耳朵尖发烫,白玉似的面皮红得发涨:“你……”
“再墨迹可就来不及了!”
不待他争辩,苏令蛮伸手便抢了药瓶,一股脑地倒了一层,青灰色粉末迅速地渗入伤口,消毒带来的剧烈疼痛,让杨廷差一点没疼晕了过去:这鲁丫头!
苏令蛮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为眼前美色所动,板着脸扯布跟裹尸似的绕,前胸到后背两圈,打个结,完工。
杨廷木着一张脸,全程没有好脸色。
“等会抓你的人可要上船来了,可有什么好主意?”
苏令蛮起身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兵士们已经上了旁边那条船,吆喝着往里搜去了。
杨廷蹙了蹙眉,“叫卯一,不,绿萝进来。”
苏令蛮开门朝外探了一眼,朝走廊尽头守班的绿萝招了招手,绿萝细长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人已经安静地走了过来:“二娘子?”
苏令蛮身后将她拉了进去,努了努下巴:“你看。”
绿萝视线一触及杨廷冷淡的双眼,人已经下意识地跪了下去:“主公。”
“来为我易容。”
杨廷忍不住又拢了拢衣襟,刚刚苏令蛮的野蛮行径让他仍心有余悸。
绿萝取了易容的工具细细描绘。
苏令蛮在旁转悠,正惊叹着,视线一转,眼尖地发现杨廷脖子露出衣领的一截肌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红色疙瘩,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杨廷面色大变。
绿萝默默地垂下了脑袋,一声都不敢吭。
作者有话要说:
杨廷:鲁丫头!鲁丫头!
说好的温柔能解意呢?
第88章 无内容
第89章 无内容
第90章 掩人耳目
杨廷这人在苏令蛮心里, 从来就是天上月、水中花,偶有几次情绪外露, 也都淡得跟神仙似的。
难得见他展露出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苏令蛮感觉就跟天下红玉似的,眼珠子转了转, 手将将伸过去还未触到, 便见杨廷白皙的脖子上,一层红疙瘩跟揭竿起义似的越演越烈,竟隐隐有往脸上蔓延之势。
“你这……”
杨廷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眉目依然冷峭, 蹙起的眉峰不知怎的竟让人有点“我见犹怜”的意味。
苏令蛮眨了眨眼,还是那冷飕飕的俏郎君,只当自己是看走了眼,心中纳罕:“莫非是吃错药了?”
绿萝却是看得头皮发麻, 眼见前任主公的耳朵红得似要冒烟,忙捞了捣乱的二娘子丢到一边:“二娘子,你先瞅瞅看外边人到哪了。”
苏令蛮收起过剩的好奇心,半掩着继续朝外看。旁边船上的雍州卫个个虎了一张冷脸,一路凶神恶煞似的搜船,效率倒是极快。
“约莫半盏茶功夫就会到了。”
杨廷注意力却已不在即将搜船的雍州卫上了,他双手搭膝, 坐得端端正正,身姿笔挺,完全看不出方才的一丝窘迫。脖颈间的红疙瘩随着平复的情绪, 跟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想到刚刚换药时不小心碰触到的那两团玲珑绵软,不免色厉内荏地赞了自己一声——“坐怀不乱真君子!”
此时的“真君子”一点都不想承认,就在前一刻,他还对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生出了点不那么纯洁的欲念,以至起了这多年不曾起的疹子。
杨廷对他这项“隐疾”,甚至是有点病态的自豪的。
国子监那些少年郎们心智开化之际,或多或少都爱扎堆聊些红袖添香的风流韵事,偶尔开些黄腔更是寻常,可每每杨廷遇见,不是视而不见地转身就走,就是目录凶光地驱散人群,好似天生少了那么一根男欢女爱的筋。
偏生这人还长了张天上难寻的好脸,掷果盈车是常事,出门兜一圈,那梅兰竹菊的小手绢儿一收就是一打,上赶着来春风一度的小娘子就跟地里的麦韭一样,一茬接一茬地根本割不完。
相似小说推荐
-
田园娘子:捡个夫君生宝宝 (海盐) 掌阅VIP完结一辈子就发了这么一次善心,重生回到十二岁的刘渠水救了一个贵人!本以为天上掉馅饼,能得到丰厚报酬!...
-
寒门女讼师 (喜宝) 阿里文学网VIP2017-12-26完结萧锦云是一朵小白花,被扔在农田里自生自灭。舅娘踩一脚,表姐踢一下,还有那畜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