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了北郡王妃的住处,这次,不用通报,他直接就上了门。
县令夫人于氏知道北郡王妃喜欢海棠,便特意剪了两瓶子的海棠枝送过来,海棠的香味浓而不烈,整个屋中都飘满了淡淡的海棠香,倒是比单纯的熏香更加心旷神怡。
赵伤进来的时候,她正拿了精致的剪刀,为海棠枝修剪,再插入到一旁的花瓶中当盆景。
这是京中贵妇人的一种消遣方式。
涂着鲜艳丹蔻的手,素白美丽,甚至比那海棠花还要娇艳,看在别人眼中是无比的美丽奢华,但看在赵伤眼中,却意味着一只挣脱不了牢笼的金丝雀。
这么些年,他几乎是看着她人前风光人后落泪长大的,看着她对父王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咬牙切齿,但无可奈何,明明恨极了那些庶子庶女的出生,但却只能听着他们喊她母亲,也看着她一点一点拘紧了大哥,让他为着她的抱负所努力,从小到大没有一点停歇的时候。
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异样的家庭气氛,他才在小小年纪,向父亲提出要去参军。
父亲就是从战场上被封的军功,在朝廷上风光无限,所以也希望家里有个孩子能继承他的衣钵,他小小年纪便露出这样的志向,他很高兴,当即马不停蹄给军中他的心腹写了一封信,过完年,便不顾母亲的泪水和哀求,将他送到了军营。
他在军营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也已经习惯了那种枯燥的生活,与家里人也慢慢疏远了,甚至与那个只知道听从母亲的命令而不知道丝毫反抗的大哥也好久没有联系过了。
直到有一天,噩耗突然传来,北郡王世子在回京路上因为染上恶疾逝世,他才马不停蹄赶回家,看到的只是大哥的棺材。
头七早已经过去,但母亲却拼命拦着执意要等他这个小儿子回去后看兄长最后一眼,所以地窖里的冰几乎都用到了长兄身上。
在他回去后,对着棺材跪下去后,母亲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仇人,恶狠狠的说道:“你大哥只有你一个亲弟弟,如果你能帮衬他一些,他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害死他的…”
虽然母亲很快就被身边服侍的人给拉开了,但当时她那绝望,怨恨,孤注一掷的眼神,他却永记在心。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对这个生身母亲,突然冷了下来。
他常常会回想以往,总觉得如果当时兄长不那么听母亲的话,稍微有一点自己的主见,为自己多活一点,那么,结局一定是另一个模样。
赵伤的神情有些恍惚,陷入到了以往的回忆中。
北郡王妃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微微一笑:“你来看我了,伤儿!”
赵伤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她,她与几年前兄长去世的时候,外貌几乎没有大的变化,脸上保养得宜,几乎没有一丝皱纹,白皙完美的肌肤,精致的妆容,含着一抹浅笑的神情。
她是贵妇中标准的典范。
但看在赵伤眼里,却只觉得假,正因为见惯了这种假,他才觉得渠水的“真”格外的动人可贵!
他微微颔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北郡王妃拿了喷壶给刚插好的花瓶喷水,或淡粉或灼红或浅蓝的海棠花上,立刻沾染了几滴水珠,越发显得娇嫩了。
☆、第170章 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而已
北郡王妃也不看赵伤,只淡淡的开口:“你又是为了那个农女而来?”
赵伤便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纠正道:“她的名字叫做渠水,你尽可以不必这般刻薄,称呼她一声刘姑娘也不妨碍你皇室贵妇的尊严!”
他这话说得就刻薄了。
北郡王妃的笑容便僵了僵,想了想,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一挥手,身边的侍女仆妇便鱼贯而出,屋里只剩下最受郡王妃信赖的南红。
她为赵伤倒了一杯清茶,柔声:“二公子,请喝茶!”
赵伤只看着那袅袅升烟的茶汤,并不应声。
南红脸上那抹羞涩的笑便有些苍白了,北郡王妃看她一眼,也挥手让她下去。
等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人的时候,她才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赵伤一眼:“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农女值得你大动干戈?上次你顶撞于我,将我的仆妇卖出去,这些事就是说给你父王知道,也是我受了委屈,我是当长辈的,为何要为一个乡下野丫头受这样的委屈?”
赵伤垂下眼眸,淡淡道:“我说了,母妃您可以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不必一直野丫头叫着。”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她是我认定的妻子,这辈子也会是我唯一的正妻,如果母妃执意这样叫她,将来丢的也是我们皇室的脸面!”
这次,北郡王妃原是决定要压住自己的脾气,好好与他开诚布公谈一谈的,但是,一听他说的话,那心中的怒火便腾腾的往上蹿,她啪得一下拍了下桌子。
但她面对的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闻言也只抬了抬眉,脸上没有半点波动。
倒是将她的手给震得又麻又疼。
她微微咬牙,冷冷的看着他:“那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进我家的门,称呼我一声母亲!”
赵伤说话更加冷淡:“母妃不要忘了,儿子的婚事没有掌握在您手中!自有人会替我做主!”
北郡王妃一怔,那泪水便哗的一下滚落了下来,她拿了帕子去拭泪,哽咽着嗓子:“好,好,你如今有能耐了,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压我了!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来,又呕心沥血将你养大,谁知道却是养了一个白眼狼,自小就不与我一心,我这一心一意的是为了谁!要是你大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低声:“要是你大哥还在,不管你长成什么样,要娶什么样的人为妻,哪怕就是娶个寡妇,我也不管!我…”
她偏过头,不愿意让赵伤看到她的狼狈。
赵伤见她提起大哥,心里也一阵难受,看到她哭得很伤心,犹豫了下,还是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递了一块帕子过去。
他自小就与她不亲,如今肯做出这幅姿态就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北郡王妃便一手抓了他的手,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低低的压抑的哭起来。
她本身也同渠水一样,是个轻易不肯哭的女子,突然这样哭起来,赵伤颇有些为难,迟疑好半晌,才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北郡王妃的失态也只是那一瞬,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她拿了帕子擦泪,又吸吸鼻子,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
赵伤垂头看着她,轻声:“母妃,我这次是要告诉您一声,不要再故意与渠水过不去,她是个很单纯很天真的人,心眼实,但眼中也不揉沙子,也不是个愚笨的,在昨天那场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想必您比我还要清楚,渠水她心里想一想也是明白的,为了以后你们好好相处,我希望您能够善待她!”
北郡王妃的神情便怔了怔,继而抬起眼睛看他,轻蔑一笑:“又是那个农女对你告的状吧?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粗俗,没有礼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的!只和她坐在一个席面上,我就觉得丢人!”
赵伤对上她愤恨的眼睛,扯了下嘴角,只觉得先前自己的劝说都白费了,既然她听不进去,那多说无益。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北郡王妃微微蹙眉,喊了一声:“伤儿…”
对上的却是很对方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北郡王妃的声音便停顿在那里,脸上笼罩上一层悲伤,与唯一的儿子反目,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最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再一想到昨天宴会上,刘渠水的种种表现,还有那位县丞夫人若有若无的嘲笑,她就立即如坐针毡!
她失去了优秀的嫡长子,但次子也同样优秀,丈夫是朝廷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与宗室那些酒囊饭袋相比,她已经习惯了站在人前,享受着众人的尊敬和羡慕。
这样的她,又怎么能让尊贵的儿子娶一个农女出身的丫头呢!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一定要!
赵伤在出二门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匆匆走过来一个人,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对方几乎都跌在他怀里,但就算如此,两个人也算是擦肩而过。
抬头一看,那人却是南红。
南红手上端着的一壶茶却已经碎了,滚烫的茶水溅得哪里都是,还溅到了赵伤手背上两滴,但他皮糙肉厚,并没有在意。
可南红却坐在地上,捂着手背,眉头微微蹙着。
她身后跟了两个小丫头,便赶忙去搀扶她:“南红姐姐,快起来,有没有怎样?”
另外一个忙给赵伤行礼:“奴婢拜见二公子!”
赵伤挥了挥手,看了南红一眼,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人呢,他便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小心将她扶回去,看看伤到哪儿了!”
南红忙摆了手,慌张站起来,脸色羞红:“二公子,奴婢没事,都是刚才奴婢慌慌张张的,才连累了二公子,还望二公子恕罪!”说着便优雅的屈膝行了一礼。
相似小说推荐
-
寒门女讼师 (喜宝) 阿里文学网VIP2017-12-26完结萧锦云是一朵小白花,被扔在农田里自生自灭。舅娘踩一脚,表姐踢一下,还有那畜生表...
-
嫡女药师:邪王的极品私宠 (楼小狸) 塔读VIP2017-12-31完结“女人,上完就想跑不太好吧?”某女怒吼:“你搞清楚是谁上谁!” 他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