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本来就只剩下木杖触肉的闷响，荆无双这声惊叫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宋太后也是又气又急，身体就有些站不住了，“快召御医！”
“瑞熙别怕，瑞熙松口……”离得近了，荆无双听到了秦瑞熙模糊的呢喃，也看见了他唇边的血迹是他太过用力咬破了嘴唇所致，松一口气之余怜惜心大起。上一刻都还是祖孙相认其乐融融，下一刻便是紧张血腥，就是荆无双这经历了两世的人都觉心中惧怕，更何况是心智只有七岁的秦瑞熙。
荆无双害怕秦瑞熙说话时咬着舌头，情急之下趁他嘴唇微张时直接把一根手指送到了他口中，感觉到他牙齿的战栗，泪水不受控制冒了出来。并不是被咬上的痛楚，而是来自心底的怜惜和悲伤。她知道，宋太后这是在立威，立给她看也是立给所有前来探消息的人看；可她就不曾考虑考虑亲外孙的体会么？
荆无双这点倒是误会了宋太后。太后原本还抱着秦瑞熙已经大好的念头，但秦瑞熙的眼神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也合该那个冒失的太监倒霉。只听刘贵妃抱怨了一通要为个傻子劳师动众便被派到慈安宫打探消息，他还以为这看上去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是个吃素的，不曾想那句“傻子”正好踩在了太后的痛处，能饶过他才怪了！
这皇宫里动不动就杀鸡儆猴的。宋太后还真没想到旁人能不能接受。也是看到秦瑞熙和荆无双惊慌的模样才后悔自己的火发得太快，不顾福嬷嬷劝阻也蹲到了软榻旁边。
谁知秦瑞熙一见到她靠近眼中恐惧更甚，喉间嚯嚯出声已是无法言语。荆无双一只手被他咬着，另一只手被他握着，只能紧紧靠着他不断柔声告诉他。“瑞熙不怕，我在的。”
别看傻秦瑞熙还睁着眼睛，实际上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印象中的外祖母可是最温柔和蔼的存在，细声细气说话，不管他闯了什么祸都只会柔柔一笑；然而现在突然见到的外祖母说变脸就变脸还那么血腥，没思想准备吓顿时就被吓破胆了。
要是别人吓破胆了只能想办法慢慢恢复，傻秦瑞熙却是另有妙招，在心里狂喊“大哥哥”，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只要他不想醒着想大哥哥醒来。他就能无忧无虑睡觉去，让大哥哥来应对这些让他觉得累觉得怕的事情。当然，他也是舍不得抱着他安慰的荆无双，可在他单纯的思维中看来，荆无双本来就陪着他又不会跑，不过是一会儿看不到而已。
于是，傻秦瑞熙很干脆地撂挑子走人，还在他脑海里摸着下巴剖析大启朝皇帝季盛是个什么样人的另外魂魄直接被拉到了身体内。
嘴里有东西，味道很不对！方才傻秦瑞熙从季盛那边离开他就又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了，正迷迷糊糊间只觉脑袋一痛。再之后身子便没了飘絮的轻松感，变得沉重踏实，也有了味觉。
也有了味觉？秦瑞熙瞬间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荆无双白净的颈脖。愣了许久才发现此时几乎是被荆无双给拥在怀中，耳边还有她不停重复她在的温柔话语。感受到这一切，秦瑞熙差点哭出来：他！又重见天日啦。
“无双，御医来了。你先松手。”
“我不放，瑞熙他害怕。”荆无双感觉到了秦瑞熙的身子没有之前抖得那么厉害，牙齿也不再咬得那么紧。就算是太后发话她也没立刻松手。重活一世，只有秦瑞熙让她感觉温暖，她才不愿意在秦瑞熙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
听到老迈的声音，秦瑞熙脑海中就自动跳出了此人的身份，外祖母、宋太后。继而他又听到了什么？听到荆无双为了安慰他竟然敢违逆太后的命令，这可不行！皇宫内的人可个个都是人精，越是身在高位的人越是心思怪异，谁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性子。
如此一想，秦瑞熙哪里还敢贪恋荆无双温软的怀抱，动了动脖子，张开了嘴。这才发现口中含着的是荆无双的手指，往后仰脖子吐出来的手指上有一圈浸血的牙印，那得有多疼啊？
“双双，疼吗？”这下，秦瑞熙也暂时顾不上讨好太后了，动了动手擦去荆无双额头的汗水和眼角的泪水，垂下眼睑，“对不起。”
“好些了吗？”荆无双身子有些麻木，手指也疼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心里担忧秦瑞熙，没回答还反问了句。
“外祖母，快让御医给双双看看手。”秦瑞熙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鼻子酸酸的，捏着荆无双的手转向一旁暂时没出声的宋太后，语气中刻意加了一丝属于傻秦瑞熙的娇憨。
能得到医生软软的“外祖母”，宋太后哪里还注意得到秦瑞熙低垂的眼睑。虽然有些奇怪秦瑞熙好得太突然，但还是立马让匆匆赶到的御医先帮秦瑞熙诊脉。
秦瑞熙现在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了，倒是荆无双的手指头被咬出了深深的一圈痕迹，以后大概会留下疤痕的。听到这，秦瑞熙暗骂了自己一句，努力回想傻秦瑞熙委屈时的眼神，舍了荆无双没管，向宋太后伸出了手，“外祖母，孙儿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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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换来换去
说真的，虽然也是很欣慰荆无双对秦瑞熙的好，但看到秦瑞熙那么依赖才成亲没多久的荆无双宋太后心里还是免不得有些泛酸。
所以，等到秦瑞熙委屈地冲她伸手，软软地叫一声“外祖母”，宋太后立马从心底到面上全都开出了一朵朵灿烂的花儿，激动地应了声，“有外祖母在，瑞熙别怕。”
“外祖母，你多了好多白头发，一定是太操心瑞熙了。”秦瑞熙一脸真诚，眼含濡慕，让宋太后刚消下去的泪水又冒了出来。
荆无双在一旁任一个小宫女往手指上缠纱布，看着突然恢复了原状的秦瑞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哪有人上一刻吓得都快晕过去了，下一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宋太后浑然未觉秦瑞熙身上前后的变化，她只觉着秦瑞熙说话虽然太幼稚，但句句都是贴心的大实话，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好了太多。
秦瑞熙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颠三倒四地将生活现状给透了几分出来，他说话很有技巧，既不会让人对他“心智不足”起疑，又会觉得他说的绝不会有假。
宋太后虽然一直被限制在慈安宫内行走，但宫内的吃穿用度绝不低于皇帝皇后，遇上有什么赏赐也没落下她一份。她面上带着慈爱的微笑听外孙子说什么颐园里面有多宽多好玩、荆无双没去之前胡妈和胡二又是多维护他云云，心底已是波澜壮阔。一边寻思着怎么贴补秦瑞熙一些实用的东西，一边琢磨着怎么继续试探下皇帝的意思是否出手教训教训秦直和那个贱人。
现在这秦瑞熙眼光毒辣心思敏锐，自然发现了宋太后的情绪变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张嘴打了个呵欠，转向一旁神游天外的荆无双，“双双，我好困。”
“瑞熙困了啊。偏殿收拾出来了吗？抬熙少爷去歇会儿。”没去慈安宫后殿的佛堂，宋太后的精神倒是不错。闻言立刻着手安排。褪下了手腕上碧色浓郁佛珠手串，亲自帮荆无双套在腕上：“无双是个好孩子，多亏了你照顾瑞熙。”
不用细看荆无双也知道手串是极名贵的，正要跪下来磕头。那边秦瑞熙已经瘪着嘴巴一副快哭的样子，“双双，我好困。”语气有些重，都带着点命令的调调。
荆无双正左右为难，宋太后便先一步挥了挥手。“无双你快侍候着瑞熙去歇会儿，午膳时哀家让福嬷嬷来叫你们。”看到秦瑞熙对荆无双好像还很不耐烦，宋太后彻底放了心，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荆无双出于什么目的如此照顾心智不足的秦瑞熙，但宋太后相信，只要皇帝那边是真的有意缓解三者之间的关系，她会将一桩一件全都查个清清楚楚的。
“双双，双双，双双……”秦瑞熙就喜欢这样低声不停叫着荆无双，特别是看她从神游中清醒眉心微蹙瞪着他的时候。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就会在心间流淌，舒服得他越发像是在呻/吟。
“秦瑞熙，”脱离了太后的视线，打发走了侍候的宫女，荆无双总算是吁出一口长气，秦瑞熙低沉的呼唤就像是羽毛挠遍她全身，禁不住娇嗔着捂了他唇，“困了就赶紧闭上眼睛睡觉。”要不是对着太后气氛太压抑，荆无双才不会大白天的陪着秦瑞熙躲在慈安宫的偏殿“睡觉”。
秦瑞熙眼神微沉，送上门的福利不要白不要。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双双，你真傻，怎么把手指拿给我咬？还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你这是吹吗？”分明是一样的手掌也是一样的嘴唇，可温热的呼吸配上他低沉的呢喃荆无双就觉得身体发软。她就想不明白了，前两天在府里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是换了地方的缘故？想想之前不对劲的时候是在庄子上，荆无双给自己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