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云头也不敢回,脚下都是草,磕磕绊绊,她跑得格外仔细,生怕不小心就摔倒,那些人就追了上来。
可这后山的路她识不得,只昨夜跟着那个人来过一回,如今四下都无路,不知该往哪边跑。
眼见着后头几个人要追上来了,萧锦云从前干农活的体质,还能勉力支撑。可若是再找不到路,她恐怕就逃不出去了。
又跑了一段,竟看到前方密林里有个高高翘起的檐角,果真是深山藏古寺。她知道,只要朝那檐角的方向去,就是定国寺了。
这样,她又加快了脚步,竟然跑出了那杂草第,前面出现了一条小路。
萧锦云一高兴,回头去看追来的人,“砰”脚下绊到路边的野草摔了下去。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了,萧锦云爬起来就要跑。
这时前面也传来声音。
糟了,这条小路就这么窄,往另一边是悬崖,后面是追来的人,前面也让他们堵了,那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萧锦云急得四处乱看,却也不知该如何事好。
后面那些人又近了一点,她也顾不得许多,咬了牙,低头就往前冲。
前面的人也近了,萧锦云只能报侥幸心理,如果他们不知道她是逃出来的,或许跑出去了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她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往前跑。
“砰!”
撞到一个人身上,她低着头猝不及防被撞退了好几步。
后面的人已经快要抓住她,冲不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她咬紧牙关又朝前冲。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叫喊:“锦云!”
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那瞬间所有强加的意识都退回去。脚下一软,眼泪差点涌出来。
后来的事,萧锦云不知道。
她靠在苏少乾的胸口,陷入半昏迷状态,男人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山路。她嘴唇干裂,浑身上下仿佛脱了力一般。
“谢谢你。”
萧锦云在八皇子府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经是五月十二。
苏少乾守在床边,她要起来,他摁住她,“萧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说了,说你要在我府上住一段日子。”
萧锦云张了张嘴,竟什么也没说,只道:“谢谢。”
不管合不合规矩,她已经不在乎了。
经过这场生死,她才知道,没有什么是比命更重要的。
“那些人呢?”
见苏少乾端了药过来,她微微拧眉,便接到了手里。
“追你的几个已经抓到了,但房子你的几个让他们跑了”他的声音平和,看她慢慢喝下那苦涩的汤汁。
心里有隐隐的懊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庙里的东西,他们原本是准备那天晚上运走的,不过还没来得及。”
“都是些什么人?”萧锦云放下药碗又问。
他给她递过来一张手帕,瞧着她的目光隐隐透出担忧。
“你说吧,我没事。”
他这才道:“那五个人我已经派人核实了,皆是舟山县的衙役,是运送佛像过来的。不过,领头那个让他跑了。”
萧锦云这才恍然,难怪那日那个人他看着眼熟,原来是从前在舟山县的公堂上见过。
剩下的那些她也没能瞧得清楚,倒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舟山县的衙役她也没全见过,既然是苏少乾打听出来的当是不会错了。
舟山县,佛像,京都,昭仁寺……
萧锦云心下仿佛已经理出了那条线索,只是一时还有些乱。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静下心来,拿着纸和笔,将所有关联的东西都写出来,一一的看。
舟山县的衙役出现在那小禅房里,苏少乾说,他们是运佛像来的,现在准备偷运禅房里的那尊佛像,那么那佛像又运到哪里去呢?
苏少乾走得时候,她特意问了,近期有没有寺庙请大佛像,他查了,京都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寺庙。
那就只有昭仁寺了,可是昭仁寺的佛像却不该是在这里铸造的。
萧锦云想到那慈眉善目的佛像,金灿灿的面庞。又有些担忧,这件事不知会不会连累师傅。
他现在是舟山县里,那边的衙役若真做了什么事,恐怕师傅也难辞其咎。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青那日留的信上说,师傅为了查那黄金的下落,已经焦头烂额,没想到如今又……
不对!
萧锦云脑中灵机一动,黄金案!
她迅速在纸上写写画画,几乎写满了一张纸。
原来是这么回事,竟然是这么回事!
第296章:冒险一搏
第二日便是五月十三,昭仁寺的开寺大典。
许多皇亲贵胄都受到了邀请,皇上皇后也会亲临,这是天大的荣耀。方丈觉远大师一大早就率领众僧立在庙门口迎接。
这寺庙算是皇家寺院,由工部拨银两建造了。气势恢宏,格局不俗。
今日两旁也围了不少老百姓,都希冀能见天子一眼。
正午时分,典礼正式开始。
寺庙里的菩萨都是已经开过光的,只最大的一尊留着,今日当着文武百官和所有人的面开光。
所有步骤都已经演练了上百遍,几乎是毫无错处了。
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正殿外却忽然传来一个女声:“等一下!”
此时正是天子端着玉碗,将碗里的水洒在佛上身上的时候,大殿内静谧无声,只有这个声音突兀得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萧锦云自殿外入,踩着那石阶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然后走进大殿之中。那大殿修得金碧辉煌,咋一看以为是宫阙天澜。
四周的人有见过的,没见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萧锦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皇上身边,跪下,磕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目光在周围的人里面逡巡一圈,这才看向萧锦云,“你可知这是什么时候?坏了佛事盛典,是什么后果?”
皇帝的声音不大,带着久病的虚弱,但那隐隐的几分威严便教人背心微微沁出一层汗。
萧锦云再磕下去一个头,“回皇上话,臣女自知坏了佛事盛典,罪不可恕,可是,臣女是皇上的臣,也断断容不得这大殿之上,有人欺君罔上,接着佛事之名亵渎了皇上,也亵渎了佛祖。”
他的目光看过站在佛像旁边的方丈,轻轻勾起唇角,“今日臣女前来便已经想好了,便是皇上要治臣女的罪,臣女也绝无怨言。”
“哦?”
皇帝眯起眼睛,“那你说说呢?”
萧锦云正要看开,没想到那平日里一派和气的觉远大师忽然走上前,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此乃佛门清净地,断容不得人在这里胡言乱语。皇上切莫听信小人谗言,误了佛事大典。”
萧锦云并没有转头,只又端正地磕了个头,“皇上,此时事关紧急。若不是如此,臣女也断不敢这个时候来。至于觉远大师……”
她停了下,轻笑:“到底是怕误了佛事盛典,还是在心虚什么呢?”
“大胆!”
旁边的皇后厉喝一声,“佛门清净地,岂容你胡说八道污蔑大师,来人啊!”
眼见着皇后就要让人将她拉出去,萧锦云心里一紧,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却不料皇上抬起手,微眯起眼睛。
“让她说。”
萧锦云这才松了口气,隆重地朝皇上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要从江宁府的黄金案说起。”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但有人已经变了脸色。
“江宁府查黄金案,换了几任刺史,最后都被害,可是案子还是没有查出来。后来傅大人去了江宁,终于追查出,是江宁府下那些知县,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连几任刺史大人,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听到这里,皇帝摆摆手:“这些都是上报过的,你不必讲,讲讲重点吧。”
萧锦云磕了个头,“是。”
又继续道:“案子虽然查出来了,但是黄金始终下落不明,追查到舟山,舟山县前任知县也死了,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
“可是却没有人想到,那知县虽死,但他并不是幕后主使,主使之人仍然逍遥法外。而他在舟山县衙门里的鹰犬们也会想方设法把黄金送到他的腰包里。
可是那黄金数额巨大,怎么送呢?”萧锦云低着头,嘴角微微一勾,“那些人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聪明绝顶的方法。其实这个方法,那个知县还在人的时候就想出来了。所以一个小小的舟山县,送报来京的佛像规模才是最大的。”
萧锦云见那觉远大师开始抬起衣袖擦脑门上的汗,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七八分。
又继续道:“可是那些人却没有想到,他们修建寺庙为了中饱私囊,大肆侵占百姓土地,害得人家破人亡。百姓也会反抗。
前些日子,我便遇到一个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也是他告诉我,那些人还偷偷在暗中铸造佛像,那佛像的规格模样,便跟今日这殿上这尊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