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锦云没有受宠若惊,不过微微低头,道:“锦云只以为是爹爹有请,却没想殿下也在,若早知如此……”
她又起身,朝太子行了个礼:“锦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是锦云太唐突了,冲撞了殿下。”
太子这回却没有刻薄他,只依然是那副不待见她的模样,淡淡开口免了她的礼。又看向萧政海,“今日劳烦老师将大小姐请来,是的确有件事,想请大小姐帮忙!”
他这一开口,萧锦云才想起来,萧政海是太子太傅,便算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如今萧家的荣耀虽不比从前,可日后的事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太子是国之栋梁,又是未来储君,萧政海的这步棋倒是走得远。
他疑惑地看一眼萧锦云,又看向太子,站起来,“不知殿下有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宫里出现黑猫一事。母后追究下来,这查案的任务就交给了学生。可这几日学生绞尽脑汁,却也没查出什么线索,所以……”
他看向萧锦云,“所以想请大小姐帮个忙。”
“殿下是说……锦云?”萧政海不敢相信。
萧锦云也不敢信,那日公堂上她是女扮男装,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而昨日的事,又是三皇子派人去办的。
太子怎么会找上她?
萧锦云也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礼:“锦云哪里懂什么查案的事,殿下可千万别折煞了臣女。”
见她推脱,太子面上微有不悦,但到底在自己老师面前,只停了停,压下那几分不悦道:“今早京都内都传开了,昨日那京兆府的一桩冤案,便是小姐帮着伸的冤。”
“殿下是听谁说的,臣女这几日都在公主府上,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问嘉慧公主。”萧锦云的目光觑过萧政海,心里到底也有几分虚了。
不过这件事她当真不清楚,明明是三皇子的人去办的,怎么会传是她破的案?而且整个京都都传遍了……
萧政海的脸色果真沉了下来,但碍于太子在场,一时也压着没有发作。
萧锦云不知太子说这些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是无意,他在那宫中多年,怎会不知官宦人家的规矩。
可若是有意,他又何必要这样相逼。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也并非只太子不嫁,只东宫不去的。
萧锦云一时琢磨不透,也不敢再多说话,却见萧政海向太子行了个礼,“是老臣管教无方,才纵容这逆女任意胡闹,殿下放心,这件事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不,老师快免礼。”苏少泓亲自过来,扶起萧政海,“老师误会了,学生今日来并非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学生也是今早上听说,昨日嘉慧公主竟然派人去插手顺天府的事,且还帮一个农妇伸张了冤屈,觉得奇怪,这才派人去打听的。
后来一打听,才知原来是打小姐无意听人讲了这案子,心下觉得不对,陪公主聊天之时,将疑点告知了公主。公主也是一时好奇,想知道事情究竟是不是如小姐所说,这才派人去干涉。没想到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果真如同小姐说的那般。”
“是……是这样啊!”
萧政海松了口气,萧锦云也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感激,她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虽没在她面前提过,可还愿意这样帮她。
萧锦云有一刻的失神,又听太子道:“我今日来,便是听闻此事,又听闻大小姐从前拜了个师傅,是……”
顿了下才将喉咙里的字眼卡出来,“是极厉害的人,如今被破格提了周山县的县令。所以今日我来府上,便是特地来请小姐帮忙的。”
太子话虽说得客气,却并不像是请人帮忙的模样。萧锦云虽也坐在那厅堂里,但太子并未正眼看她几次,那些话也都是对着萧政海说的。
若说规矩,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可既然他们已经将她叫来,又做出这般姿态。便是有些故意轻慢了。
萧锦云知道太子一向看不起她的身份,哪怕她是萧家大小姐,可也是乡下长大的,就连回这京都,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如今还知,她曾拜于讼棍门下,自然就更有几分不屑。
其实那些事,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告诉他的。知道她的来历,又同太子交好的,除了八皇子不做他想。
萧锦云只觉得好笑,却没有笑出来,倒是向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行了个礼:“臣女愚钝,不知殿下是何意。从前的事都已经是过去,既然现在臣女回到萧家,那就是萧家的大小姐。从前的一切自然跟臣女都再无瓜葛。而这件事,也要请殿下恕罪,臣女担着萧家的颜面,实在不能答应。”
萧锦云这话倒是没什么错处,这件事分明就是太子自己急了。
可是她也在提醒他,不管他看不看得起自己,她现在都是萧家的大小姐。既然是大小姐,这种为人所诟病之事,太子实在不该来劳烦她的。
太子却摇头,“母后因为这件事如今还忧心忡忡,大小姐难道连这个忙也不愿帮吗?”
萧锦云嗤笑:“为国分忧是为臣的本分,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能为皇后娘娘分忧,臣女自然求之不得。不过臣女从前所学那些,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恐唐突了娘娘和殿下。更何况……”
她看向太子,“这件事娘娘既然交给了殿下,那就是殿下分内之事,何来臣女不愿为皇后娘娘分忧之说?”
“你……你何苦这样固执。”
“是我固执?”
萧锦云不欲再跟太子争执,只将目光转向自己的父亲。
第257章:用人不疑
萧政海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自小便跟着他学习四书五经,仁义道德。对他自然存在几分敬畏,几分感情。
萧锦云把这个难题交给萧政海,也是明哲保身。
若她再同太子争执,难免更遭太子记恨。若贸然同意,必定又遭萧政海厌弃。如此,她左右都是错,还不如将自己摘得干净。
萧政海也为难,他是太子太傅,教习太子,自然懂得礼义廉耻。可如今既是皇后娘娘的事,太子又亲自来了,他总不至于驳了太子这个面子。
太子也不欲同萧锦云一般见识,索性又转向自己的老师:“这事是我太过鲁莽之处,但是事关母后,我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老师见谅。”
“微臣不敢。”
萧政海赶紧行礼:“既是皇后娘娘之事,为臣之道,该尽心竭力才是。”又看向萧锦云,“后宫之事,既然有皇后娘娘的应允,也算不得违背礼数。既然殿下高看你,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便也尽一份自己的力吧。”
虽语气不算严厉,却也是命令的口吻,不容萧锦云拒绝。
萧锦云自然也不会拒绝,只做无可奈何状行了个礼:“父亲的话,锦云自当遵从。”
同太子约了时辰,明日宫中马车来接她,暂且到西山行宫小住几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萧锦云告辞回了菡萏院,萧政海送太子出去。虽然得到萧锦云的应允,可太子脸上的忧愁并未散尽。
昨日之事确是他打听出来的,可他还没有无能到要动用一个女人来帮自己。
马车一路往东宫的方向去,太子心里始终有些不安,终于掀开帘子,“先去八皇子府。”
最是一年春好处,八皇子府上正院的院子里已经摆了炉子和茶壶,忙前忙后的都是花枝招展的丫鬟。
八皇子只叫人在那树下摆了一张软塌,兀自躺着,双腿交叠。那双腿又长又直,竟比女人还要好看几分,隐在那银丝捻成的丝线绣出来的长衫底下,也可略见一斑。
不远处正坐着几个琵琶伎,怀里抱着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八皇子只闭着眼,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敲打在那软塌边打着拍子。
苏少泓是不需要通传的,径直到了院中,原本自己满腔的心事,却不料这弟弟竟如此悠闲。
顿时心里都是恼意,挥手遣了那些琵琶伎下去。
琵琶声忽然停了,苏少乾才睁开眼,见自己那兄长正负手站在院里,知又是一顿训诫逃不过去。
他是最不喜宫里那些规矩的,这也是他不愿回宫的原因。
怏怏一笑,才站起来要行礼,只觉浑身忽然都无力得紧,正如同那皇宫里,还有这八皇子府里,无趣乏味。
可是这次回宫,母后却再不允许他出去,前些日子还张罗着要给他选妃。过了上一个年节,他也是弱冠之年了。
在他这个年纪,三皇兄的皇子妃已经过世了,而自己那太子哥哥,虽然没有正妃,但宠妾也已经纳了好几房。
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所有人都对他这么说,他自己倒是一点也没有上心的样子。
苏少泓见他这模样,越发气恼,“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你这里是正经的八皇子府,不是什么秦楼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