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云也停下脚步。
大少爷转过身,萧锦云竟下意识想后退,但终究没有退,迎上去叫了声:“大哥。”
“你怕我?”
大少爷微微拧眉。
萧锦云愣了下,才摇头,“锦云怎么会怕大哥,反倒是方才在祖母那里,大哥替锦云解围,锦云该谢大哥才是。”
大少爷哼了一声,问:“你真这么想的?”
“是。”萧锦云低下头去。
大少爷这才往前走,萧锦云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几步,又听他道:“昨日在公主面前,府上所有人都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话,你不恨?”
“锦云不敢。”
“不敢?”
他又停下脚步,萧锦云只好也停下来,道:“昨日之事,是在公主面前,宫里规矩大不比府上,若是大家出来为我说话,一个不小心,不仅不能帮我脱身,反倒受到牵连。到时候旁人只会说我们萧家不懂规矩。大家不站出来才是对的。”
萧博远低头看她的脸,像是在分辨她说的这些话的真假,终究没有分辨出来,又抬脚往前走去。
“你若真这么想,那我也不说什么。既然你回到府上,又有皇上的旨意,日后便难免还会入宫,若是连这点事都辨不清,忍不了……”
他回头看萧锦云一眼,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萧锦云自然清楚,若是她连这点事都辨不清,忍不了,又还有什么资格嫁入东宫,有什么资格成为太子妃呢?
在这深墙大院之内便是如此,一念人上人,一念脚下草。能走到哪一步,出了要凭家世,还得靠着自己。
可是,她有什么呢?
萧博远没有再说话,萧锦云也只低头听着,没有回答,就这么一路,然后分道扬镳。
等走得远了,琼枝才拧着眉问:“大少爷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锦云也不知道,没有回答,两人沉默着一路回了菡萏院。
这两日又是车马劳顿,又是勾心斗角,萧锦云着实有些身心疲乏。直到回到自己的菡萏院,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真正的舒出来。
琼枝因脸上有伤,也不向往日那般非要在萧锦云身边,刚进了菡萏院的大门,便见琼玉从正厅里头迎了出来。
琼枝的脚步不自觉往萧锦云身后退了一步,萧锦云有所察觉,便道:“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这几日你也不用过来伺候,等休息两日缓过来再说。”
琼枝是极要脸面的,萧锦云也不提她脸上的事,只这么随便找了个由头。
琼枝告退,急急地下去了。
这边琼枝刚走,那边琼玉也已经到了跟前,给萧锦云行了礼,疑惑地看着琼枝离开的方向,问:“琼枝这是怎么了,怎么走得这样急?”
萧锦云摇摇头,“先回屋吧。”
琼玉赶紧过来扶她,两人回了房间,萧锦云也顾不得那么多,合衣便往床上躺。琼玉看着只是笑笑,让人去将准备的热水抬进房间。
萧锦云还有些不好意思,隔着一闪屏风,让琼玉在外头等着,等自己脱了衣服进了水里,才唤琼玉进来。
琼玉便笑她:“小姐回来这么些日子了,还是不习惯奴婢们伺候。这往后若是成了亲,可如何是好。”
她蹲下身,按在萧锦云露在水面的肩上,慢慢给她捏肩。
萧锦云见她蹲得辛苦,便道:“你去搬个绣墩儿过来做吧,这么蹲着一会儿脚该麻了。”
现在房里只有她们俩人,琼玉倒也不生分,便果真去搬了绣墩儿过来,坐下,给她捏着肩膀。
萧锦云闭着眼,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热水里渐渐舒展开来。琼玉给她讲这两人府上的事,也不过就是些闲话。
说那阁楼的名儿已经征得老夫人的同意,让人打了牌匾挂上去了。
那名儿还是萧锦云亲自取的,叫南山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她从前是极喜欢这两句的。
萧锦云想着这个名字,嘴角也不禁微微上翘。过了许久,忽然问琼玉:“你说,我嫁给太子殿下,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琼玉正给她捏肩,一不小心力道就重了些,赶紧站起身告罪,萧锦云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瞧你紧张得,坐下吧。”
她并没有回头,听琼玉在她身后坐下的声音,才道:“嫁入太子府是皇上的旨意,也是因为这道圣旨,我才能被接回这府中,过上真正像小姐一样的生活。可现在我却觉得,这样的生活虽好,可若是真的因为这样的生活,便连自己都做不成了,那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萧锦云像是在问琼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隔了好久,才听到琼玉的声音:“虽然小姐说的这些,奴婢不太明白,不过奴婢却觉得,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小姐如今既然已经是府上的小姐,自然也得考虑府上的安危,若是抗旨,那可是……”
后面的话琼玉没有说,萧锦云也没有追究,只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太子殿下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太子殿下。有时候我就在想,若真的嫁过去了,我就得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她叹了口气,“一辈子太长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的下来。”
第245章多管闲事
屋里静悄悄的,屋外的烛火在廊檐下招摇,火光穿过窗户的轻纱映照进来,随风摇摆。
萧锦云这些话,琼玉没有接,也接不上来。
她仿佛也并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慢慢闭上眼睛。水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又有丫鬟提了水进来加上。
水面浮着玫瑰花瓣,娇艳欲滴,萧锦云我了一片在手中,又放在鼻尖上。若是在外头,这一片花儿,定当是馥郁芬芳。
可是这是在屋里,安息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翼间,便再也辨别不出玫瑰的馥郁。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浪费了这些花瓣。
屋里没人再说话,一时便静下来,萧锦云手里捏着那片玫瑰花瓣,不知捏了多久,又睁开眼睛,问琼玉:“你说,大少爷今天为什么要帮我?”
琼玉没听明白,“啊”了一声。
萧锦云将手抬到水面上,又捞了一手臂的玫瑰,才慢慢将昨日和今日的事讲给了琼玉听。
琼玉安静地听着,一直没说一句话。
等她讲完了,才道:“大少爷到底是小姐的哥哥,也是这府里的长子,是非公断还是只道的,也许这事儿,他的确是站在小姐这边的。”
萧锦云没说话,沉吟片刻才慢慢吐出两个字:“也许。”
可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今天下午萧舒窈称身体不适,该是早料到昨日的事,萧芷兰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她挨了那巴掌,今日到了老夫人面前,定然会告上萧锦云一状。
而昨日那件事,萧舒窈也卷入其中,萧锦云删萧芷兰那巴掌,在旁人眼里,还是为了她。那么今日若是她在场,便一定要帮萧锦云说话。
可她不在,那么萧锦云想,或许,她压根早就料到了,所以可以躲避。
大房那边不就是想看她在这府里受到排挤如法立足吗?
如果这样想,那么萧舒窈的做法倒是想得明白。只是。为何萧博远却又要站出来为她说话呢?
难道真是只是因为他是府里的长子,是大哥,便对所有的姊妹都一视同仁?
这样的说辞,萧锦云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她也累了,当真不想去想这些事。
这两天虽然不过进了一趟宫,可是听到的、看到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想想。
第二日,萧锦云起了个大早,但哪儿也没去,倒是早早就去了南山阁里看书。
她是极爱看书的,这些日子也将南山阁那些书都整理分类了。里面的书竟然真不少,权谋术术,兵法谋略,连话本杂文都有。
萧锦云看得也杂,什么都喜欢翻一些,从清晨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掌灯时分。
昨日的事,她倒是没有再去想。却不料晚膳的时候琼枝来了,琼枝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肿也消了,虽然还有些淤青的痕迹,但是已经不明显了。
但琼枝也不明目张胆来的,而是穿了一身男子的装扮。
萧锦云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个小厮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才看清竟然是琼枝。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这副打扮?”萧锦云吃惊。
琼枝却走过来,“小姐难道忘了吗,昨日您让我出去打听那件事。”
萧锦云这才想起来,赶紧站起身,亲自给她倒了杯水。琼枝也没有客气,接过去就灌了一大口,想是真的太渴了。
“打听得怎么样了?”萧锦云问。
“问出来了。”琼枝放下茶碗,抹了抹嘴,才道,“说是那妇人平日里便十分凶悍,在家里说一不二,把她相公管得很严,邻里还常听到两人吵架摔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