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
萧锦云下意识想到那个人,那张风流入股,邪魅狂狷的脸。
宫女倒是不惊讶她的态度,顺着那箫声看进黑暗里,“宫里除了八皇子殿下,还没人又这么大的胆量。”
说话间一阵冷风过,那箫声忽然停了,随着冷风而来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问:“谁在那边?”
果真是那熟悉的声音,萧锦云可听过无数遍了。
宫女忙低头朝着那边行礼,“殿下恕罪,奴婢只是路过,没想到扰了殿下的清静,女婢罪该万死。”
说着跪在地上。
萧锦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学着宫女的模样跪下去的时候,假山后面忽然绕出来一个人。
借着地上灯笼微弱的光,他也看清她的模样,微微一愣,唇畔的弧度便舒展开来,“这么巧,竟然是你。”
“民女参见……”
萧锦云慌忙要跪下,他抬了抬手里的箫,正好阻止了她,“别跪了,我也不看重这套。”又对着地上的宫女,“你也起来吧,什么该不该死。”
他手里那洞箫方向一转,抬起宫女的下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凭你这张脸,本皇子也舍不得让你死的。”
那宫女是记清楚宫里规矩的,但这时也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听他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跟这位小姐有话要聊。”
“这……”
宫女素来听闻这位八皇子有“拈花公子”的称号,但却不知在皇城里也会如此胆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好萧锦云本也只是为了出来吹吹风,不是真的要去茅房,便顺势对宫女道:“不打紧的,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去。”
“可您……”
“没关系,我一会儿找别人就行。”对宫女笑笑,那笑容虽然温和,可看在宫女眼中,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大户人家的小姐个个矜贵知礼,这样却是十分不合礼数的。
但八皇子和这位小姐都开了口,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告退离去。
“八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宫女刚走开几步,就听到萧锦云的声音,很轻,但传进宫女耳中,她的脚步微微一滞,不由得转过头来。
八皇子只轻轻勾起了唇角:“你还是老样子,去石亭那边坐坐吧。”
说着前面先走了,萧锦云也跟了过去。
对于这位八皇子,她的确有很多问题还想要问他。
宫女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才转身回了大殿。皇后娘娘正陪着皇上在欣赏乐司新编排舞蹈,听宫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
身旁的天子回过头问。
“没事,老八这孩子,又不在殿里了。”
天子却只是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这孩子不从来都是这样吗,他自由惯了,由他吧。”
皇后叹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宫女下去了。
宫女领命,她伺候皇后娘娘也有好几年了,知道娘娘的脾气。今日让她去注意萧家那位小姐,大约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婚事。
这场婚事,皇后娘娘可看得比谁都重。
太子苏少泓就坐在天子下首,这边稍稍一有异动,他便已经注意到,转回头,这才发现自己那位弟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太子殿下是知书识礼的人,也爱好舞乐,这是乐司心编排出来的大型舞蹈,叫《秦桑低绿枝》,方才他看着一时也入了迷。
此时舞蹈差不多也接近尾声,他便起身要出去找人。
身边那小黄门要跟着来,被他抬手制止了,“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萧锦云出来吹着冷风,自然不知殿内发生的事,只觉寒意刺骨,灵台便清明了些。
“怎么样,听说你昨天下午才到京都,今天就赶着来宫里,会不会不习惯?”
这些话问得随意,听起来也不过闲话家常,萧锦云愣了下,低下头去:“是有些不习惯,我以前看书上写得大户人家,以为杜家那样的人家便算是大户人家了,可没想到……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提到杜家,萧锦云不由得想起了杜静若,她眼光倒是不错,竟先后看上两位皇子。只可惜虽然有眼光,却没有那样的好命。
她想,人和人或许还真是不同的。
当初她同杜静若,如今她同萧舒窈。
“想什么呢?”
苏少乾瞧她的模样,微微偏过头,眼里含着半真半假的笑意。
萧锦云走到亭子一个角上,并没有坐下,摸着那柱子,道:“我在想,两位殿下当初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就到了舟山县。还有我回京这件事,怎么这么多年萧家都没提起,却偏偏在两位殿下到了之后不久,就把我接了回来?”
她抬头看着苏少乾,眼里是半真半假的询问。
苏少乾似乎是愣了下,随即朗然笑:“锦云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第199章:东宫女主
夜凉如水,天上不见星子,但他那双眼睛在这夜里,却仿若浩瀚黑夜里那最璀璨的两颗星。
现在那两颗星看着萧锦云,“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三皇兄?”
萧锦云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低下头一手托腮,半晌却又朝他看过来,眼里闪着明珠一样的光。
“跟着方先生的时候,他便教我,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可我想了又想,在这京都里,不管是您,还是三皇子,也没有如此大的能力,能给当朝翰林院院士,兼太子太傅施加压力。”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哪怕是太子殿下,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哦?”
只是淡淡的一个字,苏少乾看这姑娘的眼里多了一分兴趣,“那我倒想知道,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这样的本事,谁才有呢?”
“皇上。”
宫中之事不可妄断,圣心不可揣测,可是在苏少乾面前,萧锦云总是少几分戒备。哪怕知晓他的身份是当今八皇子。
苏少乾笑起来,走到她面前,“你知不知道在这宫里,光凭你这几句话,就能治罪?”
“我当然知道。”
萧锦云并不避讳,眼里也没有害怕,坦然道:“可我总觉得,您不会说出去。连您自己都不在意这宫里的规矩,更何况我呢?”
她转头望着假山之外的湖面,目光如夜色一样平静,道:“这件事虽然只有皇上一人能做主,但未必就不是其他人希望看到的。萧家的权势,温家的权势,两家联姻本就让人忌惮了,若再加上一个太子妃,那可不得让人眼红死。”
“那你觉得,你回来就能改变这一切?”
“那倒不一定,不过,至少会让事情没那么顺利。”
“可那也说不通啊,当初是皇上赐婚,若他不满这桩婚事,大可不用下令。”
“这我就不知道了,”萧锦云双手撑在那栏杆上,凭栏远眺,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转过头看他,“圣意不可妄加揣测,皇上可是你亲爹,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更何况,朝堂大事,是臣子们的职责,可不是我的职责,我不管。”
“那你管什么?”
他觉好笑,从前在舟山县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姑娘固执,有那么几分小聪明,但到底不够通透。
如今到了京都,少了些牵绊,她似乎要比从前有意思几分。
“我管我自己。”
萧锦云重重吐出一口气,“我不管谁想做什么,利用我,或者有什么目的,只要不损害到我的利益,我就不管。可是要是谁不让我过得舒心,我也不会让他快活。”
她眼角微微上挑,看着苏少乾。
苏少乾手里还握着那支洞箫,终于笑出声:“如今胆子到比从前越发大了几分,这可是我的地盘,你也敢威胁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算是你的地盘。”
“哪里来的丫头,竟这般牙尖嘴利!”
两人正聊得兴起,不知假山后还有人,猛然一声掷地有力,萧锦云本瞧着另一面的湖心,也猛地转过头。
见一男子,绕过假山沿着园里的曲径款款走来,朱红的朝服,绛紫的滚边,细密的阵脚一针一线绣出灵蛇腾雾的景象。
不必细小便已知来人是谁,萧锦云赶紧跪下去,“太子殿下万福金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句还是今天来晚宴之前,绿衣教给她的。
太子殿下眉头微微蹙着,并没有立即叫平身,却听耳边先传来“噗嗤”一声,目光抬起来,不满地看向萧锦云旁边的男子。
“八皇弟你还笑得出来,父皇母后都在正殿宴请百官,偏偏你一个人跑出来躲清净,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个皇子。”
苏少乾却不在意,走到他面前,苏少泓虽然是哥哥,但苏少乾却比他要高出不少,手臂一伸便搭上他的肩,“皇兄可看清了,我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我这是用心良苦,跟未来的皇嫂培养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