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来,对着沈沅行礼,笑道:“昨儿听说大小姐去了郊外的田庄,没想到今儿就回来了。想必大小姐这是刚回来?如何,一路劳顿,大小姐可觉得辛苦?”
语气听着很关切,很熟稔的样子。目光更是水光潋滟一般,流转的都是情意。
沈沅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
她并没有回礼,只神情淡淡的说着:“多谢薛公子挂念。只是现如今会试在即,薛公子竟然如此之闲,都不用温书备考的吗?”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不客气了。薛玉树听了,面上的笑容微顿。不过他立时就又笑道:“我何尝不温书呢?夜夜都温书到三更的。是昨儿我想起一张名叫芙蓉映月的香谱古方来,想着那日大小姐同三姑娘说香料的事,想着大小姐也是喜欢制香的人,所以就想着将这芙蓉映月制出来,好请大小姐点评点评。只是缺少一味香料,所以刚刚才出去到香料铺子里去买香料。得亏出来买香料了,不然这会儿也不会遇到大小姐。”
薛玉树百般的同沈府的下人探听过沈沅的喜好,但无奈总不得其果。待要送些什么珍贵的首饰之类的给沈沅,又苦于手中无钱。想起那日沈沅同沈湘说起过香谱和香料的事,虽然其后沈沅就说自己不喜欢制香,但薛玉树心中只以为她还是喜欢制香的,所以就想要投她所好。
这芙蓉映月沈沅也听说过,却是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而不是什么其他的香料。做了这样的东西出来请她点评,旁人见了,会怎么想她和薛玉树?
沈沅由不得就撂下脸来,语气也有几分冷:“薛公子大好男儿,自该努力读书上进,为何整日做这些?便是做这些,你自做,却与我何干?说什么让我点评的话?若我将这话说给父亲听一听,薛公子觉得父亲心中会如何想你?”
薛玉树面色一白。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百般的讨好沈沅,语气态度也都极其的温柔,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该心中小鹿乱跳,俏脸微红才是,但是沈沅竟然这样的油盐不进。
若她真将这话说给沈承璋听,只怕依着沈承璋的性子,必不会再由着他住在家中了吧?
薛玉树心中就有些发了慌。正要说两句话将刚刚的那番话遮掩过去,这时就听到沈湘的声音在说道:“什么芙蓉映月?听着极高雅。薛公子,你同我说一说。”
沈沅闻声回头,见是沈湘去而折返,便微蹙着眉头问她:“你不是说乏了,要先回去歇着?怎么又回来了?”
沈湘不肯说自己听到薛玉树的声音立时就转身回来的事,只说道:“我听到薛公子说什么芙蓉映月的香谱古方,所以就想着回来请教请教薛公子。”
一面说,一面对上薛玉树的目光,面上不由的就有些红了。又微垂着头,用手弄着衣带,看着极娇羞的样子。
薛玉树见了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中只想着,这位三姑娘倒是对他有情意的,只可惜相貌生的没有沈沅好。
但他转而又想着,相貌生的不如沈沅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位三姑娘也是嫡出的,这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他面上立马就堆起了笑来,声音也更加轻柔了几分:“这个芙蓉映月的香谱古方我也是偶然之间听来的,听说端的是异香扑鼻。我有心想要制些出来,但又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听得说三姑娘精通制香,若能指导我一二,那可真是我的造化了。”
说着,就对着沈湘行下礼去。沈湘慌忙回礼:“薛公子客气了。”
不过面上越发的滚烫了起来,胸腔里的一颗心也是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只砰砰的跳个不住。
沈沅在一旁见了,眉头就蹙的越来越紧。
这个薛玉树实在是一张好油嘴,极会哄人的。但偏偏沈湘还都信以为真,且每次见着他的时候都会脸红。
沈沅想到这里,不由的就暗中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晓得若现在给沈湘说了一门亲事,她会不会同意?
第73章 续弦人选
沈沅拉住了沈湘的手:“芙蓉映月的方子我也有。若你真想将这个做出来,回去我就写下来给你。”
又对薛玉树说道:“我们姐妹刚回来,还要去拜见父亲,薛公子,少陪了。”
说着,不理会沈湘的挣扎,拉着她转身就走。
等走到了仪门前,沈湘就挣脱了她的手,有些生气的问道:“长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和薛公子说两句话而已,你怎么就弄的跟如临大敌一般?”
“湘儿,”沈沅无奈的叹气,“听长姐的话,以后不要再和这个薛玉树接触。他并不是什么心思纯净的人。”
虽然现在沈湘心中对沈沅冰释前嫌,但薛玉树是她喜欢的人,听到沈沅这样说他,沈湘心中多少就有些不舒服起来。
“长姐,你和薛公子才见过几次,如何就认定他是个心思不纯净的人?我看你就是心中对他有成见。”
沈沅见这话她听不进去,便换了另一种说法:“湘儿,你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但这薛玉树却是个外男,你若同他走的太近,你的名声会如何,你可有想过?父亲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若他知道你和薛玉树走的太近,他恼怒之下会如何,你可又想过?”
这一番话将沈湘问的有些发懵,当下她就咬着唇没有说话。
沈沅又道:“长姐总是希望你好的,何时害过你?你就听长姐这次,以后再也不要见薛玉树。便是偶尔遇见了,无论他说什么,你只不理睬他就是。”
沈湘依然咬着唇,没有说话。
想起薛玉树清俊文雅的模样,还有他那双含笑的双眼,以及他笑着温柔的同她说话的模样,叫她从此再不见他,甚至遇见了也不理睬他,沈湘觉得这个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但她心中也知道沈沅定然是为她好的……
好一会儿之后,沈沅才听到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的说着:“好。我听长姐的。”
沈沅心中高兴,就笑道:“这样才好。一路颠簸,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湘点了点头,带着木莲和翠儿转身回去了。
见她走远了,采薇就轻声的问沈沅:“姑娘,您刚刚说的那话,三姑娘真的会听进去吗?”
沈沅叹气:“但愿她真的听进去了才好。”
不过依然还是要常嬷嬷多看着她的。而且大伯母那边,也要去告诉她一声,让她早些将沈湘的亲事定下来。
等回到漱玉院之后,沈沅就忙着将田庄里带回来的东西打点好分发给沈泓,沈潇和周姨娘等人。沈承璋那里自不必说,是沈沅亲自送过去的。沈承璋问了一些田庄现在好不好之类的话,沈沅都恭敬的应答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出去送东西的青荷,青竹和豆蔻也都回来了。
豆蔻很高兴,因为她送东西给周姨娘和沈潇的时候,两个人都赏了她一百钱。青荷却是很气的样子:“我送东西给二姑娘的时候,她都没有让我进屋,只隔着窗很冷淡的让我将东西放下,然后就让我走。真是,姑娘您何必要给她这些东西呢?她心中也不会领您的情。”
“我何必要她领我的情?只是若其他人都有我送的这些东西,她没有,少不得的又要当什么新奇的话说到父亲的耳中去。既如此,索性也给她送一些,权当堵住了她的嘴。”
顿了顿,沈沅又笑道:“她不是自前些日子开始就一直被关在屋中思过,半步也不能出她自己的院子?但若据你刚刚说来,她性子倒是一些儿都没有改呢。”
徐妈妈手中正拿着沈沅给她的一袋子果脯,听见这话,便笑道:“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性子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沈沅现在的性子跟以往相比起来可真是改变了许多,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一般。
若非经过极大的苦痛,一个人的性子哪里能忽然的就改变的这样大呢?也不晓得沈沅在常州的那一年多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夫人死的时候,老爷都不让她回来奔丧……
徐妈妈心中由不得的就开始心疼起沈沅来。于是她就柔声的说道:“姑娘,您这一路奔波,回来又赶着给宅子里的人分发这些东西,现在天也晚了,您也该用了早膳,早些上床歇息才是。”
沈沅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且知道采薇青荷她们几个必定也累了,所以用完晚膳之后,她就打发她们立时也去歇息。
采薇却并没有走,只坚持着:“等服侍姑娘您安寝了,奴婢再下去歇息。”
沈沅便由着她服侍自己安寝。不过采薇随后也并没有离去,反倒是轻声的说着:“姑娘,有一件事,许是奴婢多心了。只是这些日子,奴婢冷眼瞧着豆蔻,总觉得她心中似是藏了什么心事一般。几次看着她都很犹豫不决的样子。您看,要不要好好的问一问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沈沅闻言轻笑:“能让她这样犹豫不决的心事,那自然问是问不出来的。暂且由她,只对她加倍的好,总会有她甘愿对咱们说清一切事的时候。”
当初在夹道那里第一次见到豆蔻的时候,她面上就是那样犹豫不决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但又不敢说。想必她那个时候在浆洗房里实在是受苦受的狠了,所以才故意的站在那里偷偷的望她。当时她心中就是存了想要自己将她调离出浆洗房的念头的。但自己为什么一定会同意将她调离出浆洗房?除非豆蔻手中是握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