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心中先前的担忧这会儿也一扫而尽,面上也有了两分笑意:“你可还打探到什么事?”
青荷瞧着她们一个两个的分明是心中有事,但却瞒着不告诉她,未免心痒。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沈沅的话:“没有了。”
沈沅就吩咐着:“那你现在继续去茶水间看着丫鬟们上茶,仔细别让她们偷懒,叫旁人笑话咱们家没规矩。”
见青荷面上一副迫不及待要问话的神情,沈沅就笑道:“等晚间送走了客人,再叫采薇告诉你。现在你先去忙你的事去。”
这就是要告诉她的意思了。青荷听了,忙清脆的答应了一声,转过身,欢欣雀跃的走了。
沈沅笑了笑,也带着采薇进了屋,继续招待各位前来贺喜的女眷。
一日忙碌,好在并没有出什么差错,总算将沈承璋续弦的这件大事办完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贺喜的宾客,沈沅长长的轻舒了一口气。
这会儿她心中既觉轻松,又觉怅然。
轻松的是,早先几个月她就开始为今儿的这件大事忙碌,就怕出了什么差错,今儿总算将这事圆满的办完了。怅然的则是,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即便是结发妻子死了,男子为其守了一年的制,旁人就都要赞叹一声他重情重义,反倒还要催促他续弦。有多少男子能真的做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
沈沅看着廊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里面的烛火亮着,红艳艳的。她想起她的母亲来,忽然就觉得这烛火刺痛了她的双眼,让她的眼圈发酸。
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她洗漱好上床的时候已经三更将尽了。
原本今儿她忙碌了一整日,只觉极累,但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将她和李修尧的事从头至尾的想了一遍,依然想不明白李修尧为何会对她心生情意。莫非是去年年底她让他搭了她的船回京,他就对她心生感激,过后几次再见,他心中放不下那事,所以就渐渐的对她生了情意?毕竟据她上辈子的了解,李修尧是个不肯欠人恩情的人。若欠了人恩情,心中就总是会记挂着的。
若果真是如此,当时她真该收了他的船金才是。
想到这里,沈沅也就唯有苦笑了。
广平伯府王信瑞住的屋子里正里外灯火通明,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王夫人的哭声。
广平伯刚问过了大夫有关王信瑞的伤情,这会儿正迈步走进屋来。一听到王夫人的哭声,他就皱了皱眉,不高兴的呵斥着:“别哭了。”
王夫人哭声一顿,回过头来看他。又赶忙的问着:“大夫如何说?瑞儿可要紧?”
广平伯的一双浓眉皱的越发的紧了:“大夫说他胸口断了三条肋骨。虽然已经接好了,但近两三个月还是要卧床,不能轻易动弹。再有,先前他吐血是因为伤及内脏了,总要后面慢慢的调理才能好。不过他肺经受伤严重,往后若遇阴雨大风天气,只怕少不了要咳嗽的。”
王夫人听了,又是震惊,又是心痛,眼泪水滚珠似的落了下来:“瑞儿竟然伤成了这样?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个李修尧一脚就将他踢成了这个样子?若再重一些,是不是瑞儿就没救了?”
“我哪里知道这逆子到底做了什么?”一说起这个,广平伯就满脸的不高兴,语气也有了几分不耐烦起来,“李修尧说这逆子意图行刺他。又有沈承璋在旁边作证,说确实亲眼看到这逆子袖子里有一把匕首。人证物证俱在,若按李修尧的意思,原是想要直接送这逆子去刑部过堂的。还是我丢了我这张老脸不要,只说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等这逆子醒过来我必然细问他,求李修尧饶恕了这逆子一条狗命。就这样他都没有答应,只沉默不语,叫先抬回来医治,并没有说不再追究之类的话。不然若那会儿就送了这逆子直接去刑部过堂,依着李修尧现如今手里的权势,白的说成黑的,坐实行刺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我们整个广平伯府都要给这逆子陪葬了。”
说着,他又埋怨王夫人:“平日我总跟你说,不要过于宠爱他,可你总是不听,但凡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他做错了事,我要打,你就拦在头里。现在好了,这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待会儿我少不得的还要拿一份厚礼去见李修尧,再求一求他,请他高抬贵手,饶恕了这逆子。若他真不饶恕,说不得,我也只能推了这逆子出去,任由他处置。不然真要叫我整个广平伯府给这逆子陪葬不成?”
王夫人一听,那眼泪水往外流的就越发的狠了。
“我就知道你心中巴不得他死。”她原也是个娴静温和的人,可这会儿听了广平伯说的这几句话,由不得的就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广平伯就骂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嫌弃我人老珠黄,心中宠爱的是孙姨娘,还有她生的儿子。孙姨娘自然也是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做世子,往后好袭爵的。这样瑞儿不是挡了她儿子的路?她心中就巴不得瑞儿死了。你宠爱着她,心中定然也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骂到这里,她忽然回身紧紧的抱住了王信瑞,又哭道:“我就只有瑞儿这一个命根子,若他死了,我也不会活。但即便我们娘儿两个死了,临死也要拉了孙姨娘和她儿子陪葬,绝不会如了她的意。”
广平伯只气的不住的伸手拍桌子,桌面上放着的碗碟跳起又落下,哗啷啷的一片响。屋子里的丫鬟和仆妇低着头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广平伯是个武人,性子原就暴躁,这会儿被王夫人这样几句话一冲,简直就要暴跳如雷了,“我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思?你这胡乱说的都是些什么?”
越想心中越怒,最后索性是起身站了起来,一脚将旁边放着的一张绣墩踢倒,然后气冲冲的转身走出了屋子。
王夫人见了,那眼泪水就流的越发的狠了。一众丫鬟婆子见广平伯走了,这才从地上站起来,赶过来解劝王夫人。王夫人这才渐渐的将眼泪水收住了,但依然不敢离开这里,只守着王信瑞。
直至天明的时候,王夫人才听得哎呦一声叫唤。忙抬眼看时,就见王信瑞睁开眼醒了过来。
王夫人忍不住落下泪来。又扑过来,一把抱住了王信瑞,哭道:“儿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若再不醒,娘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说着,又想起昨儿晚上广平伯说的王信瑞意图行刺李修尧的事来,她就哭着骂道:“你这逆子,平日做什么事我都由得你,可你好好儿的怎么要去行刺李修尧?那李修尧是何等人?他现在是都督同知,你父亲还要受他的管。他长姐也是宫里生了二皇子的李淑妃,一家子正得皇上看重。你去行刺他,是要陪上这整个广平伯府么?”
王信瑞懵了。随后他就用手用力的捶着床板,大喊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我行刺李修尧了?分明是他一脚将我踢成了这个样子。娘,你快去衙门里告他。”
捶的狠了,牵动了身上刚刚才接好的那三根肋骨,只痛的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更是面色煞白,唇色乌紫。还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王夫人见了,心中也着了慌。忙一叠声的叫丫鬟倒水来,扶着他的脖子给他喝了几口水,又用手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待他不咳嗽了,这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修尧口口声声的说你手里拿了一把刀子意图行刺他。沈大人也说他是亲眼看到你袖子里有一把匕首的,如何你现在又这样说?快告诉娘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信瑞待要开口说出昨日的事来,忽然就听到他爹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是说世子醒了?”
紧接着门口吊着的绣花软帘一掀,就见广平伯阔步的走了进来。
王信瑞一见,心里就打了一个哆嗦,刚刚要说出口的话立时就原路咽了下去。
若教父亲知道他昨儿在沈府里调戏女子,怕不是这会儿就会拿马鞭子活活的抽死他?所以他眼睛一转,就换了一套说辞。只说昨儿他是在屋子里待的无聊了,便想要出去走一走。不晓得怎么就碰到了李修尧,然后李修尧无缘无故的重重的踢了他一脚,他就晕了过去。
最后他又对广平伯喊道:“父亲,我冤枉啊。您是知道的,我是个胆子小的人,怎么会做出刺杀人的事来?而且我和那李修尧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我好好儿的刺杀他做什么?倒是他无缘无语的踢了我一脚,踢了我这样的一身重伤出来,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不就是一个都督同知,有什么了不起的?您快去衙门里告他。不行就告诉长姐,让她在皇上面前说一说。我必定要这李修尧死了,才能解我这心头之恨。”
第99章 婚事初定
广平伯心中原就不大相信自己的这个废物儿子能做得出刺杀人这样的大事来,这会儿听王信瑞这样一说,他心中就越发的信了几分。
不过他也不信王信瑞说的李修尧会好好儿的无缘无故的踢了王信瑞一脚的话。实则是略去了中间沈沅的这一节,广平伯只以为李修尧并不认识王信瑞。如王信瑞所说,他们两个人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李修尧何必要故意这样对王信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