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以往同沈湘说话的时候都是温和的,但今儿她非但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现在还说要拿绳子来捆住她。沈湘听了,先是一怔,过后反应过来,只觉心中极其的愤怒。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沈沅,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要告诉父亲。”
沈沅根本就不理睬她,一路上都再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只喝命采薇紧紧的按着她。木莲在旁边想要上前帮沈湘,被沈沅冰冷如刀的目光一瞥,只觉得手脚发软,心中紧张,哪里还敢帮忙?悄悄的缩回了自己伸出去的双手。
采薇这时还在紧紧的抓着沈湘的胳膊,以防她会跑走。这会儿听到沈沅的吩咐,她就对沈湘说道:“三姑娘,我们姑娘真的是一片心的为您好。您就好好的进去吧,可别再挣扎了。不然,奴婢手脚重,一时弄痛了你,可要怎么样呢?”
口中这样说着,抓着沈湘胳膊的手依然不敢放松的。推着她就往院子里面走。
沈湘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这会儿早就安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了,只沉默的往院子里面走。
她倒要看看沈沅到底要带她去见谁。
一走进院子,沈沅就抬眼四面望了望。就见是个不大的一进院子,里面的花草大多枯死了,也没有人清理。廊檐下,墙边,角落里,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就很脏乱的。不过房子倒很有几间。上面是三间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想必住的还不止一户人家,这当会儿正房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妇人,穿了一件蟹壳青色的粗布衫子,前襟那里还有一大块的油迹。更是生的满脸横肉,瞧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
一见这妇人,原被张侍卫掼到一边,吓的不敢说话的老婆子立马就张口大喊:“韩嫂子,有强盗来了。他们要抢东西,要杀人呐。你快去报官,叫官差来捉他们。”
那个韩嫂子是个凶悍的。一听这话,她目光飞速的将沈沅等人望了一圈。见只有张侍卫一个男人,其他的都是几个娇弱的姑娘家,她便伸手一撸自己的两只衣袖子,拿了廊下靠着的一根扁担,走上前来就用扁担指着张侍卫大声的说道:“你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就闯到人家家里来了。我可告诉你,我有个亲戚就在衙门里当差,若我叫喊了他过来,你就是一个死字。还不快滚出去。”
张侍卫看她一眼,语气冰冷:“五城兵马司办差,闲杂人等退下。不然若误伤了,概不负责。”
说着,他俯身拣了旁边一块闲置的青砖在手中,另一只手握成拳就砸了过去。青砖应声而碎,而他面不改色。
韩嫂子和那婆子见了,都吓了一大跳。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脑袋是没有这块青砖结实的。于是她们目光互望了一下,然后韩嫂子就将手中的扁担轻轻的放在地上,回过身如兔子一般的蹿回了屋子里,又紧紧的关上了门。
而那婆子这时也轻手轻脚的想要回屋。这时就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在说道:“这位婆婆请留步。”
这婆子回过头一看,就见一位生的花朵儿一般的年轻美貌姑娘正从院门边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请问婆婆,这院子里可住着一位名叫红杏的姑娘?”
这婆子看沈沅面容娇美,言语之间又客气,同张侍卫凶神鬼煞的完全不一样,心中倒是不惧沈沅的。于是她想了想,就问道:“你找她找什么?”
沈沅便知道红杏确实住在这里,面上的笑容不由的就越发的温和了起来:“我是她三河县老家一个村里的。听人说她暂且住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她。”
这个婆子就是薛玉树花钱雇过来照顾红杏的人。看红杏一个姑娘家大着肚子,这婆子也曾问起过她的底细,但红杏却总是支吾着混过去。不过偶然有一次她说漏了嘴,说自己是三河县的人。再问她是三河县哪里的人,红杏却是打死都不肯说的了。而这会儿这婆子见沈沅一口就说出了三河县这三个字,心中便信以为真了,只以为沈沅确实和红杏是一个村里的人。
于是当下她就伸手指着左边的那两间厢房说道:“喏,红杏姑娘就住这西厢房,老婆子就是照顾她的人。”
又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红杏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一个姑娘家,大着个肚子,问她家里还有哪些人,她就只哭,不说话。还有她的那个男人,不过是租赁屋子的那日来了半日,随后这些日子总不见人影。也放心她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外面?哪里还像个要当爹的人了?”
一面说着,一面就走到西厢房门口,抬手敲门,扯着嗓子叫道:“红杏姑娘,你村里来人了,你出来见一见。”
“她不是我村里的人。”隔着门传出来一道发抖的声音,“我不见她。钱婆婆,你让她走。”
想必刚刚红杏在屋中隔着门缝已经将外面发生的事都看到了。
钱婆婆听了她这话,就转头狐疑的看着沈沅。而沈沅目光示意采薇,让她上前去推门。
而那个张侍卫这时已经绕过采薇,二话不说,两步上前,抬手就去推门。
采薇停了半路,目光望着张侍卫,目光闪了闪,不过还是轻撇了撇唇,没有说话。
这门原就不甚结实,门里面虽然落下了门闩,但如何禁得住张侍卫的用力一推?当即就听得咔擦一声响,随即伴随着屋里传来的一声尖叫,这扇木门就被张侍卫给推开了。
随后张侍卫站在门口,恭敬的对沈沅说道:“沈姑娘,请进。”
沈沅看了张侍卫一眼。
倒是个做事简单粗暴的。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省却无数的口舌。
她拉着沈湘一道走进了屋里。
就见屋中间站了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姑娘。生了一张鹅蛋脸,细眉,大眼,相貌很是出众。只不过现在她面色发白,双眼带着惊恐之色望着沈沅等人。
沈沅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红杏了。
她望了望红杏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眼。想必再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临盆了。却也可怜,被薛玉树随意的安置在这里不说,身边还只有一个老婆子伺候。
沈沅对着她点了点头,随后还对她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温和:“打扰红杏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沈湘。
沈湘望了红杏一眼,目光同样在她隆起的腹部绕了一圈。随后她就收回目光,看向沈沅,不耐烦的说道:“你说要带我来见一个人。这样的大费周章,最后带我来见的莫不成就是她?我又不认得她,你带我来见她做什么?”
“你虽不认得她,但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你却是认得的。”沈沅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说完这句话,她就又转头看着红杏,目光和善:“红杏姑娘,你不用害怕。我只不过想请问你几句话,等问完了,我们立时就会离开。还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你们要问我什么话?”红杏后背抵着身后的桌子边沿,一脸戒备的看着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连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么?”沈沅面上带着微微的笑说道,“我过来,就是想请问你一声,你腹中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红杏目光闪烁了下。不过她依然还是一脸戒备的神情,紧紧的抿着双唇,并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意思。
沈湘这时却是很不耐烦的说道:“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就问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你这发的是什么疯?你要发疯你就尽管自己发去,我不在这里陪你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但张侍卫正站在门边,这时往旁边移了两步,他高大的身躯就正好将门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一时将门外的光都给遮了起来,屋中都暗了两分。
沈湘刚刚是见过他面不改色的一拳头砸断一块结实的青砖的,这会见他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只目光凉凉的望着她,她就觉得双腿发软,哪里还敢往前走?倒是白着一张脸,悄悄的往后后退了两步。
沈沅这时也皱了皱眉。
若只这样问红杏,只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倒不如索性直接问,速战速决。
于是她目光看着红杏,慢慢的开口问着:“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薛玉树,是不是?”
沈湘猛然回头看她,面上满是震惊之色。
而红杏这会儿面上也满是震惊之色。她一面目光打量着沈沅,一面就迟疑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怎,怎么……”
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她心中对沈沅依然是戒备的,并不肯将实情说出来。
沈沅伸手指了指沈湘,对红杏说道:“不瞒姑娘,这是我的妹妹。而薛玉树正想要求娶她为妻。我不放心,就让人悄悄的在背后查了查薛玉树的事。结果这一查,就查到了红杏姑娘你。如何,红杏姑娘还不肯说实话,是想要眼睁睁的看着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娶我的妹妹,这样等你的孩子生下来,他就只能算是个私生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声爹吗?还是说,你的后半辈子想要被你村里的人指指点点,带着自己的孩子潦倒穷困过一辈子?”
沈湘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伸手就来抓沈沅的胳膊,却被沈沅一甩手给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