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
“但是……”时显依旧不明白她的笃定从何而来。
“只怕,是四姨惹恼三姨了。”接下来,李安用与之前毫无二致的表情,轻轻地说了一句。
时显细品一下其中的意思,不由悚然,“殿下的意思,难道这是诚郡王的手笔?”
“时显,你知道先前诚郡王偷盗御赐驲落的金马鞍一道起出来的,还有兵器的陶范?”
时显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事虽然明面上从来没露出来,可各家都有各家的路数,安阳显贵人家知道的不在少数。
“虽然看起来或许是毫无头绪,可实际上最有可能还是安郡王。”
其实最初看起来,最可疑的是秦王。
时显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只是后来她把这事给抹下去,所以如果不是她想利用这么一遭叫诚郡王去疑心别人,她的嫌疑首先可以去掉。
接下来,掌着刑部的楚王因与打铁这回事着实有些远,大约也可以撇除。
所以剩下的,要么是诚郡王真干过这回事,要么就是安郡王了。
但……
这难道是秦王跟她说的?
否则她怎会知道?
“诚郡王偷盗,安郡王通敌。”李安喃喃说了一句,“终于有我能做的事了。”
时显心下一凛,隐隐约约觉得能猜到李安的意思,却又到底不太敢相信。
“时显,替我安排。”李安抬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我要回京。”
第318章 宫中父后训
四月初一,大朝日。
因为够格在大朝站班的人相当不少,每回总有些告假的、奉命外出的,所以其实整整齐齐一个人都不缺反倒是相当少见。
可今天却有点不一样。在楚王陪伴夫君,诚郡王闭门思过,安郡王“称病”在家的时候,即便整个大殿里站满了人,李凤宁却依旧觉得有一种难言的寂寥。
所以下朝之后,她去了栖梧宫。
李凤宁踏进书房的时候,凤后正在合香。
许是因为妇夫情深,自李贤驾崩之后他便是糊涂着也下意识地没再碰那些艳丽妆饰。虽然今天已经算是正式出了帝丧,他依旧还是脂粉淡扫、衣衫朴素,也就是领口并腰带的绣纹里带了些金线,才没显得过分素淡而已。
先凤后,也就是李贤的生父早丧,所以连氏虽然成为凤后没有几年,宫务却已经掌了有近二十年,也所以他从来都很忙。
甚至忙到在李凤宁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看到凤后居然会亲手合香。
“父后。”李凤宁不由得出声唤他。
连氏却像是早就发现了她一样,甚至连眼都没抬,“过来坐。”
李凤宁走过去,然后在凤后对面坐下。
凤后生得清秀文隽,总是能叫人如沐春风。可如今这春风里的暖意和明媚却因为一个人的离世几乎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片萧索和冷清。
所以李凤宁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仍然忍不住开口,“父后……”她压低了声音,“想出宫吗?”
凤后手上一顿,过了好一会才抬眼看她,“寻常男人到了我这年纪,终于能松口气过舒心日子了。你倒好,开口就想把我赶走?”
凤后声音温温淡淡的,听着并没有多少恼怒在里头,可李凤宁到底在他身边长大哪里能听不出来其中的不悦,顿时就心虚起来,“父后我是,我就是……”在朝堂上都能滔滔不绝的李凤宁,到了凤后面前却仿佛突然变成了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时间就连编理由都不会了。
“出宫之后你叫我去哪里?连家吗?”凤后说,“如今管家理事的是我姐夫,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我去了算怎么回事?”
李凤宁先头只是不忍心凤后如此寂寞,又因素来亲近,所以想到什么就直说了,如今听他这么几句顿时觉得自己太欠考虑,十分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个样子倒是把凤后看得一乐。“先不说什么家不家的,真要回了连家,我要心情不爽快想骂骂人,难道去把那几个唤我舅舅的叫到跟前?”
这就是说笑了。
李凤宁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凤后骂人呢。她听出凤后语气里的轻松,立时便抬头跟着说道:“父后雍容宽和,就是数落人也极少的,能用上个骂字显见亲近异常,说出去只怕人人争抢。”
“呸,”凤后这回真忍不住笑了一下,“要真这样,你早点进宫来不是更好?”
李凤宁前头的确是存了心哄凤后,待到他这句话一出,顿时面上就一僵。
局势到了如今这样,任谁再能粉饰太平,也说不出凤后不知道李凤宁的打算这句话来。可凤后知道归知道,李凤宁却猜不准凤后心里到底什么想法。这种话还不能轻易出口,一旦说了可就没有再收回的可能了。
如果凤后只是先帝正君也罢了,李凤宁威逼利诱,能用的手段不知凡几。可凤后在李凤宁心里就是亲父,孝顺还来不及了,哪里敢想别的。
也所以凤后这话语调平缓,李凤宁却一时头脑空白,竟然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社稷之重,天下苍生,我看着这些东西在阿贤身上压了二十多年,压得她举步维艰压得她不堪重负,所以我是不想再看着你去背负的。”凤后眼神有一瞬的飘远,然后又直视着李凤宁,“但是我也知道,天下需要一个明主。”
“父后,我……”
“凤儿,做皇帝会很辛苦。”凤后表情平静地看着她。
李凤宁抿了下唇,也平静地回视着他,“我知道。”
“朝臣尾大不掉,政令从来都不会像预期的那样,再好的意图掺上私心私欲都会扭曲成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凤后说得极其冷静,仿佛在回忆过去,又仿佛在预言将来,“你身边的男人会要求你荫泽外戚,你的孩子长大后互相阴谋陷害,或许还会有几个希望你能早点死。”
前边这些,就算李凤宁就算没有经历过,大抵也能猜到。可是后面这半截却真是仿佛将一块冰冷的石头塞进她的胃里,叫她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那我总还有……”想了半天,李凤宁才低低弱弱地吐出这句话。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凤后抢了先,“如果我说,你的夫君生不出嫡女来,我就要你再娶呢?”
“我会求父后收回成命。”李凤宁沉声,“我会安排好我的孩子,情愿打断她们的手脚,也不能叫她们自相残杀。”她越说,声音越是沉稳笃定,“外戚我会看顾,但是我不会让她们过分干政。我知道赤月无法在一夕之间改变,我不求成圣成贤,只求在我死的那天,赤月能比母皇和大姐姐在时更好一些。”
“真想明白了?”
“是。”李凤宁郑重点头,“我想明白了。”
“真想明白了,那你还磨蹭什么?”凤后上下瞧她好一会,眉头微蹙,“我什么时候教出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孩子来?”
李凤宁一怔,随即咧开嘴,“谢父后!”
第319章 安王惊宫中
走进栖梧宫的时候李凤宁满心萧索,但是当她踏出门口的时候,却只觉得满身轻松。
或许……
李凤宁直到这一刻才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在介意自己的身份。
李昱和李贤再疼她,她再出入皇宫如回己家,也始终抹不去一个事实。
她只是“宗亲”而并非皇女。
而李昱临终前的那一道将李凤宁变成皇女的诏书,虽然其中的确不乏对她的爱护之意,但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因为李昱不仅自己认为李凤宁不会对皇位造成威胁,甚至她也十分明确地知道李贤也是这样认定的?
李昱的这种认定,不可能对李凤宁没有影响。于是她即便她成功把诚郡王打压下去,即便她已经站在御座的陛阶之上,她却依旧踟蹰着不肯踏出最后一步。
但是今天,凤后允了。
他不仅是看着她长大的父亲,他由当世名仕连大学士教养长大,他更是如今活在世上唯一一个有资格说帝位承继的人。
所以刚才那场并不是父女之间的闲谈小事,他亲手去掉了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沉重桎梏。
李凤宁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带着花草温香的空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去。
真是……
周围响起一阵密密麻麻,也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李凤宁眉头微蹙,因为她还听到了一些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旁人或许会忽略过去,但是曾经在军器监快被各种兵器铠甲活埋的李凤宁却是再熟悉不过。
这是……
佩剑与铠甲摩擦的声音。
李凤宁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表情里的轻松畅快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对李凤宁来说,凤后就是父亲,谁回自家给父亲请安说话还要前呼后拥的?因此才踏出栖梧宫没多久的她就是独身一个。
李凤宁自自然然地四下环视一圈。
虽然大部分人还知道有个避忌,多是接着花木廊柱遮挡身形。但李凤宁如今还远远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只那么一扫的功夫,就已经能够明白自己被团团包围。
“四姐姐这么大阵仗,”李凤宁缓缓转过头,看向抄手游廊对面那个人,“真是叫本王受宠若惊。”
离她足有一丈远的那个人,一身精打细造的铠甲。她居然连头盔和护面都没有忘记,只留下一双眼睛藏在头盔的阴影里。不过她这一身铠甲既是军器监为安郡王特制的,李凤宁就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对面似乎晃了下脑袋,却因为头盔太大,叫李凤宁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那人似乎也觉得这样挺不舒服,抬手抽松系带,然后解下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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