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哪有什么良心,看到他们腰上的刀,他们整个人也就是一把刀。
孔玲珑施施然抬起了手:“可以,带我走吧。”
梁辉看了一眼她,从这女孩子眼中看到了一点情绪,她在告诉他,让他只带走她一个人。
这时候没有害怕,还能用这种方式和人交流条件。
梁辉面上不显露,心中觉得有意思。
他一边说道:“把枷锁拿来,给孔小姐戴上。”
玉儿眼睛含泪,着实没忍住,站出来说道:“你们也太不讲理了!”
孔玲珑凝视梁辉:“玉儿,不要跟锦衣卫讲道理。”
他们的道理,就是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梁辉面上掠过一丝冷意,他知道孔玲珑什么意思,他们是这皇城的一把刀,割到谁的身上他们不能做主,谁见过刀能讲道理。
孔玲珑被戴上了枷锁,她瞥着那枷锁,趁着方隐几个人暂时还能忍,目光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宅子里等我。”
这就是少当家离开前的命令,两个丫鬟和方隐都低着头死命咬牙。
孔玲珑顿了顿,接着道:“谁要不听我的话,以后就不是孔家人了。”
梁辉斜睨着她,说道:“孔小姐很确信自己还能回来吗。”
孔玲珑也淡淡回击:“这世上只要能进去的地方,当然就可以出来。”
断没有只能进不能出的道理。
梁辉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是吗。”
孔玲珑不理他,直接转身:“锦衣卫的效率不必浪费在我这小店上,既然抓住了人,就走吧。”
第一次见到催促锦衣卫把她带走的,不仅是梁辉觉得没意思,这次来的锦衣卫们好像都没有体会到多少快意。
一群人憋着脸,把孔玲珑锁着,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送上了锦衣卫的囚车。
要知道这儿是闹市区,他们故意挑着人最多的时候来,当场锁了人,还让一个姑娘有意露在众人的眼睛里,这不就是在断人活路么?
果然是阴毒狠辣的锦衣卫做事,在他们眼睛里,男女老弱,都是一样没有区别。
但绸缎庄的所有人都把血泪咽回到肚子里,他们就算现在冲出去拼命也没有用,命可以拼了,却依然救不回他们少当家。
孔玲珑被囚车拉到了挺远一处地方,一路上她受到了很多注目,个个都对锦衣卫避而远之,看着她的视线也像是在看着死人。
但孔玲珑始终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她这副样子,在锦衣卫眼里只是更找死。
梁辉骑在马上面,幽幽一笑道:“虽然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心,但看到孔小姐这样的性子,就觉得小姐得罪人一点也不稀奇。”
一个女子,头扬的那么高,不懂得屈身服软,或许也可以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因为若是孔玲珑生在贵门世家,她就是性子再跋扈一点,也没事。但她不是啊,她这样的商户贱门出身,偏还要不认输,就不能怪被人踏在脚底下了。
梁辉如是悠悠地想着。
他也注意到两侧跟随的暗卫渐渐少了,果然这群人不会为了这个商户之女冲出来,因为和锦衣卫正面交锋,就说明了两方对立的局势,那就不是简单的对峙了,而是两个家族势力的碰撞。
京城的世家哪个会做这种事,损人不利己的。
梁辉一路安然地将孔玲珑带回了锦衣卫大营,到了这里,就是到了铁柱牢笼,插翅难飞。
这时候他才挥手打开了囚车,两个锦衣卫把孔玲珑押了出来。
孔玲珑目光清淡,冷冷打量这方小院子。
她听说过锦衣卫的种种手段,这方看似清朗的小院里还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人的冤魂。
梁辉见她到现在还不知惧怕,不由笑了笑:“就快了,孔小姐,你可以先保存点体力。”
一会儿可以坚持的久一点。
——
几乎是同时暗卫们回到了枫烟小筑,让夙夜得知了孔玲珑被锦衣卫抓走的事。
夙夜那张总是温雅的面孔,简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怒:“所以她就被带走了?我怎么交代你们的?!”
暗卫料到有此一难,沉声说道:“少主让我们不计一切保护孔小姐。我们知道,但今天来了锦衣卫四十八人,属下预估了他们的战力,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居然都是锦衣卫里的死士,身手可以排进前十。属下们计算了一下,如果真的硬拼,属下们解救孔小姐的概率不足一半,因此属下斗胆下令撤退,此事必须先禀告少主。”
听了这番话,夙夜脸上的震怒沉了下来,“锦衣卫居然派了死士?”
暗卫目光锐利:“就好像他们已经知道,孔小姐身旁有我们保护一样。”
夙夜眼中划过了厉色,这也不是不可能,骆从容见机插话进来:“毕竟锦衣卫后面真正的手,是司徒家那个疯子家主。”
司徒雪衣,简直是一点也不意外了。夙夜捏着拳,不能让玲珑待在锦衣卫大营里,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说道:“骆从容你集合暗卫,现在就去把人带来。”
骆从容了解的很,立刻点头就要执行,这时,居然有人快步走上来,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少主,有个姑娘在门口求见,她说是孔小姐贴身丫鬟,名叫玉儿。”
此话一出,不仅骆从容止住了脚步,夙夜也是瞬间震惊。
骆从容立刻改口:“属下亲自把她带进来。”
骆从容施展轻功,几个起落来到枫烟小筑门外,看见那女孩子果真是丫鬟玉儿。
玉儿睁眼看见了骆从容,稍稍一顿也是立刻瞪大眼睛,认出了这个曾经在孔宅“蹭吃蹭喝”的夙夜公子身边护卫。
骆从容轻咳一声,“我带你进去。”
接着揪住玉儿一只手,直接轻功来去,毕竟他了解少主心情,宜早不宜迟。
玉儿紧闭着眼睛,再睁开已经到了夙夜跟前,她一步踏过去:“公子!”
夙夜见到玉儿也是一阵心绪浮动,他尽量捺住性子,问道:“你是来求救的是吗,不要担心,我一定把玲珑带回来。”
哪知玉儿瞪着眼睛,说道:“不是的公子,小姐让我告诉您,您不要轻举妄动去救她,她有办法自己回来。”
这个回答顿时让院子里寂静无声,骆从容转动脖子看了看夙夜,一时不确定自己听到内容。
夙夜捏起了手,看着玉儿认真的神情,“你说什么?”
玉儿咬字清晰地说道:“小姐是这么说的,她担心别人不能取信夙夜公子,所以一早就交代了让我亲自来和公子说。”
玉儿是孔玲珑最贴身之人,也是夙夜他们最先接触的丫鬟,便是茯苓的话此刻都没有用。
而孔玲珑把这个任务交给玉儿,就是要让她使夙夜相信这番话,不要去救她。
夙夜的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带了一丝刚硬:“你能肯定这是你小姐说的吗?”
不去救?玲珑一个人在那锦衣卫大营,她有什么方法能够出来?京城多少有背景的权贵,一夕倒霉,都是折在那个地方,孔玲珑一个女孩子,要怎么从那地方安然地走出来?
玉儿显然也知道严重性,她咬了咬唇,才继续说道:“夙夜公子,奴婢向你保证,而小姐也说,她一定能从那大营出来。请奴婢务必把话带给你。”
当初孔玲珑被拷走的时候,悄悄对玉儿耳边,就是多加了这一句话。让玉儿相信她一定能回来。
夙夜一生遇见过很多情况,不管是掌管暗卫之事还是少主身份的重担,他需要作出很多应变的决定,但那些时候加起来,他也没有此刻这样心慌。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相信玉儿,也是相信玲珑。但是他的心魔几乎冲破他的防线跳出来。
他无法看着孔玲珑有这样巨大的危险而不出手营救。
玉儿这时红了眼圈,哽咽说道:“夙夜公子,奴婢跟您一样害怕小姐出事。可是小姐再三说了,奴婢也怕轻举妄动会破坏小姐的行事,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是把话带来了,但是她的心里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巨大的恐慌里,她压着这些恐惧忠实地执行孔玲珑的命令,可是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安心。
她于是愈加哭的止不住,泣不成声的,让骆从容和夙夜一时都无言相对。
夙夜垂下眼眸,眼中几不可见划过淡淡一丝的沉痛,他哑声说道:“既然这是玲珑的意愿……你留在这里吧,我陪你一起等。”
孔玲珑并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出来,留给他们的是无尽担忧的等待,可是孔玲珑带来了这样的话语,夙夜就和玉儿一样,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会给她带来额外的危险。
——
锦衣卫大营中,梁辉坐在一个风雅的亭子里,还伸手给孔玲珑倒了一杯热茶。
“听说孔小姐家财万贯,想必享用过不少好东西,这点还是让我们这些人羡慕的。”再没有比这更虚情假意的话,手握生杀的锦衣卫,怎么会羡慕一个任人宰割的商户,就算商户有钱,甚至不能使用士族的绫罗。
孔玲珑看着自己手上枷锁,冷冷道:“梁大人的手下把这里围的像个铁桶,这里又是你们的大营,却还不敢打开我一个女子身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