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策 (燕子归)

当然，以安陵候府的门第，几个姑娘平时身边就是配着教养嬷嬷的——当然，是除了洛楚尘之外。只因这种后宅之事一惯都母亲给操持。而裴氏跟她的关系……说是差都不对，应该是非常差才是。

洛老夫人年纪大了，多少年都不管家事，也没想着要给喜爱的孙女配个嬷嬷什么的，因此便一直担误下去了。只这回要选秀了，家里给配的嬷嬷就明显不大顶事儿……许氏便特意请了淑惠公主帮忙，从公主身边要过来一个照顾了淑惠公主二十多年，甚至曾在淑惠公主生母林妃那儿伺候过……

不是公主乳母，却胜乳母的管事嬷嬷——方氏。

方嬷嬷年纪五十岁出头，脸板的如冰山般，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行动走路间，连裙角都不动，腰背挺直，目光如炬，瞧起来就不好惹。

事实上，人家也确实挺不好惹。

别看她只是个嬷嬷，伺候人的出身。但在公主身边儿，人家还领着官职呢，从六品的女官，真算起来比洛锦章都大！！

府里几个姑娘都挺怕她。

尤其是洛楚尘！！

要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行事规矩什么的……洛楚尘是根本没学过的。前世，她一直被关在小院子里，别说规矩了，连人事儿都不怎么懂。长大后想方设法出来，也光顾着生存了。哪怕后来站稳了脚根了，每天睁眼忙的也是勾心斗角。行事规矩，言谈举止之流，不过自己胡乱学学，只求不丢人就罢了。

今生，那更不用说了，在万兰春的小院儿里长大，每天连晨昏定醒都未必能遵守，就那么几个人吃饭的时候还说话呢……观此行事自可得知，哪有什么规矩所言？

于是，自方嬷嬷带着‘一路烟尘’进府之后，洛楚尘可算是倒了血霉。头一天就让人家挑的里外不是人，还不如洛楚芬呢，人家虽脾气不好，但规矩行事却是从小就学起来的，都深入骨子里了，请嬷嬷来，不过是加强一下，哪像洛楚尘，还得从头开始学。

这一学，就很痛苦了！人家十多年慢慢熏陶着刻进骨头里的东西，方嬷嬷让洛楚尘三个月之内学完……这怎么可能，简直被虐的不要不要的！！

这三个月来，洛楚尘连做梦都是顶着书本来回走路，还必须肩不摇背不晃！！吃个鸡蛋扒皮，不能碰坏一点蛋白，且扒下来的壳还不能不漂亮！！

碰坏蛋白或不漂亮了，就得把整个鸡蛋自己吃下去！！

简直把洛楚尘吃怕了，如今但凡看见鸡蛋，整个胃里都直打颤儿！！

而且，不止是洛楚尘，丹清和觅露身为她的贴身丫鬟，那更是重点‘照顾’对象。尤其，她俩身份还低，不比洛楚尘，好歹是个姑娘。方嬷嬷怎么怎样都要‘顾忌’些，不敢太过份。

可是对丹清和觅露，方嬷嬷可是‘放得开’多了，若不是洛楚尘横拦，这位估计殾能直接下手打。只是……就算洛楚尘拦的很，方嬷嬷手里那小竹板子也没少往丹清和觅露身上招呼，还把她俩都快贬到尘埃里了，这儿不对那儿不对，行动坐卧，言谈说话，简直就没一处好的地方。

这……洛楚尘可以理解，毕竟丹清和觅露不是奴婢出身，不过逃荒的而已，万兰春也没教过她们怎么为奴为婢，在小院儿的时候，说是下人，其实跟自家子侄差不多，说是伺候姑娘……其实不过陪玩儿的而已。

后来一朝进了安陵候府，洛楚尘也不怎么管她们……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份在那儿呢，洛楚尘又不是没下人伺候，何苦去使唤她们。

而且，丹清和觅露早就习惯了把姑娘当妹妹照顾，洛楚尘也根本舍不得将她们辖制的一般奴婢似，在主子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惜，洛楚尘愿意纵她们，方嬷嬷却是毫不客气，到水谢阁第一天，就拿了丹清和觅露俩个杀鸡敬猴，把水谢阁一干小丫鬟，吓的个个脸色发黄，腿脚发软。

“唉，也不知因的什么，方嬷嬷就是爱找咱们水谢阁的麻烦！旁的人，无论五姑娘怎么不听话，六姑娘如何不爱言语，她都不管，偏只抓着咱们的错处，没完没的。”觅露站在妆台旁，一边捡着一会儿自家姑娘要戴的首饰，一边小声抱怨着。

“也怪不得人家，本就是咱们的不是，听了方嬷嬷的话我才知道，原来当人奴婢还要学那么多的规矩……”丹清在那边儿接话，她到是懂的自省，明明心里也不好受，却偏偏要帮方嬷嬷说话。

到是生怕给自家姑娘惹下麻烦。

“呵呵，爱找咱们麻烦，是因为咱们不懂事吗……”洛楚尘低喃着自语，轻声一笑。

话说，方嬷嬷确实挺爱找她的麻烦，来了不过三个月，洛楚尘几乎每天都要被她训，但凡是个软弱些或心眼儿小的姑娘，怕是早被她训崩溃了，对选秀肯定也怕的要死。

方嬷嬷为何这么做，洛楚尘刚开始想不通，但后来仔细观察，又琢磨了琢磨也就心知肚明了。洛家参选的四个姑娘——就身份名气而言，拔尖儿的当然是大房的‘京城第一才女’洛楚微。但不谦虚的说，抛去一切，只以相貌而论，洛楚尘是最漂亮的。

而皇室选秀的标准嘛，说是选德选才，可不玩虚的，实话实话，选的无非就是家世和相貌，但凡家世拔尖儿的，长的差点照样选中。而家世不好的，相貌过人，也一样会有好亲事，好结果。

洛楚微的相貌，说实话——不难看，但若说如何动人，怎样绝色……那完全就是瞎说，无非中人之姿罢了。跟一同参选的洛家其余三个姑娘——洛楚尘，洛楚芬，洛楚静相比，她算是最差的。

洛楚芬娇小可爱，洛楚静清冷自持，洛楚尘更不用说，完全国色天香！只有洛楚微，没啥特别，相貌也只能说是清秀，就是靠着那点书香气支撑，才能站在三个妹妹身边而不落逃荒而逃。

当然，除了洛楚尘，洛楚芬和洛楚静比之洛楚微，不过略微强上一些，差别不大。到不至于像和洛楚尘站在一块儿一样，完全被比到沟里去。

洛楚微对选秀是换着很大期望的，这点从日常跟着方嬷嬷学规矩时的言谈举止中，洛楚尘就能看得出。有她这个强敌在，洛楚微心神不宁，总想做点小动作，这点……洛楚尘也不是不明白。方嬷嬷刚来的时候，头几天对她的态度可还算是可以的，最起码有个面子情儿在。为何在学了十来天，并几次表示出对她相貌的推崇，又跟跟许氏见了一面之后，态度就骤然改变了呢？

这世上，谁是瞎子聋子？真当她瞧不明白吗？无非就是看她在相貌上压了洛楚微一头，便想借着学规矩，严苛凉薄些打掉她的自信，让她在选秀时，莫抢了洛楚微的风头罢了！！

甚至，在学规矩时，洛楚微还挑拔过洛楚芬，想让她来找自己麻烦，只是洛楚芬不知怎地，竟然忽然学聪明了，只闷着头学规矩，旁的百事不管。洛楚微那些充满暗示性的言语，若换做往常，洛楚芬早就跳起来了，可如今却是仿佛没听见般……

只裴氏，偶尔会来瞧她们学‘规矩’，并且，在洛楚微和洛楚芬‘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旁听着。

对此，洛楚尘只能表示：

——呵呵，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啊！

就算曾经很傻的人，也总得接受教训，慢慢学的‘聪明’些。

哪怕不聪明，也要懂得闭嘴。

“唉，方嬷嬷肯教咱们，也是好心好意，就算说的难听些，总是为了咱们好，人家是宫里的嬷嬷，有大本事的，听说还有官职在身。觅露你就不要总是抱怨了，小心人家生气了不教你！”

听着觅露嘟嘟囔囔，满口都是方嬷嬷如何如何不好，丹清不由皱眉教训着，“姑娘选秀是何等重要的事儿，哪轮到你多嘴！”

“额……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觅露嘟着嘴低语，心中还是不满，却是自幼被丹清管惯了，被训了一句之后，当真不敢在说什么。

看着身边乃自斗嘴，斗的正欢的两丫鬟，洛楚尘真是无语了！话说原来真傻的在她身边呢……方嬷嬷那么明显的找茬儿，竟然没看出来，还感谢……靠，感谢什么啊，有什么可感谢的？感谢人家打压她打的太狠，太明显吗？

要知道，方嬷嬷可是经年在宫里混的老嬷嬷，能在公主身边伺候，还混上了官职，那根本就不是简直的人物。就是打压人，也不该打压的这么明显，根本就是毫无掩饰……无非就是没看得起洛楚尘，觉得她出不了头，这辈子都不可能混到能奈何她的程度，这才肆无忌惮……

对此，目前的洛楚尘无法反驳，只能暗搓搓的在心中默念一声：你等着，总有一天……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用膳，很快早膳用完。丹清和觅露伺候着洛楚尘洗漱打扮，换上新衣，戴上洛老夫人赐的整套翠玉头面。随后，一行人往春晖院去，拜见洛老夫人。

当然，同行的还有惜芳华的洛楚微和陶然轩的洛楚静。

三姐妹同伴而行，路上又遇到了洛楚芬。一路来到春晖院之后，发现洛老夫人早已起了。而几个夫人也满面笑容，早早来到春晖院等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