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的声音极低极低,除了和他离的极近的谢谨画之外,谁都听不到。
“你在宫中安心的呆着,别担心,等到过几日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我就光明正大的将你迎出宫,我在宫中有几个可信之人,这串手串收好了,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便戴着手串露几面,我的人会将你送到安全的所在的,来接应你的人,手中必然有我给你的令牌一般无二图案的令牌,是铜牌。还有,手串是郑先生一起帮忙处理的,若是遇到有毒的东西,手串就会轻微变色,变色越是严重,毒性越重,宫中的阴私从来多,一定要小心。”
这些话秦铮一一交代着谢谨画,生怕她遇到危险。
他看似将谢谨画放在宫中,放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看似相信皇帝会保护谢谨画。
可是那只是假象,他不会将谢谨画的安危完全寄托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谢谨画侧首望着秦铮的脸,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灿烂的笑靥,再次从少年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可靠的男人。
谢谨画的指尖轻轻的掐住了秦铮的脸颊,秦铮的话语顿住,有些楞然的望着她。
谢谨画唇角带笑,眉眼弯弯:“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原来真的有人能够让她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在意,越来越,爱。
秦铮叹息:“我不是个小孩子了。”
谢谨画的话语若是从前听到,他定然是开心兴奋的不得了,可是此刻对方的动作言语加在一起,却是让他恍然察觉,她对他还是像看一个孩子。
得到的越多,便忍不住要的越多。
从前两个人完全没可能的时候,从前她完全拒绝他的时候,他想着就算当她喜欢的弟弟,被她看做小孩子也好,起码在她心中很重要。
可是当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当她亲口同意和他在一起,共同度过未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的开始要求了更多。
人都是贪婪的。
秦铮此刻不想要谢谨画将他当做弟弟去喜欢,他想要她将他当做一个男人,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去爱。
谢谨画看出秦铮误会了,她忍不住又开始笑,却没有解释。
日久见人心,她与秦铮之间,未来还有许多相处的时间。
久了,他便会明白她的心思的。
外面响起了更声,夜色更沉。
秦铮慢慢的松开了谢谨画的五指:“我先走了,你耐心等我几日,过几们就能够在一起了。”
“陛下要你做什么?”
谢谨画到底问出了这句话。
秦铮转头望向谢谨画:“陛下最近的状况不好,有些人不安分了。”
他始终没有说出皇帝要对付谁,或者说,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要对付的人是谁。
皇帝在等,等着谁先受不住。
等着谁先忍不住,先动手。
谢谨画沉默了会儿:“不论陛下要你对付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西元,也许便是秦铮的退路。
前世秦铮走到那般的地步,手握重兵,谢谨画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他的。
她以为若不是自己的话,秦铮会一直好好的。
可是重生之后,知晓了这么多事情,谢谨画忽然之间就明白了,无论前世今生,秦铮始终都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刀,有用的时候,他会得到无上的权利,无用的时候,他便会被帝王亲手折断。
今生皇帝会将她放在宫中牵制秦铮,前世,齐王未尝不是比她还了解秦铮对她的在意。
帝王手段,一向如此。
一瞬间,谢谨画全身像是浸了凉水一般,他望着已经没有了人影的殿宇,空旷旷的,她独自个儿呆在这里,更冷:“阿铮,我还等着与你琴瑟和鸣,相守白头。”
别让我空等。
第一百四十一章搅混水
第二日清晨醒来,宫人惊呼一声,谢谨画才发现自己两眼一圈的黑。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宛若雪玉一般,同样的黑眼圈在旁人的脸上不显眼,在她的脸上,却是显眼无比。
谢谨画看着镜子中难掩憔悴之色的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声,到底是将一个人彻底放到了心上,再是相信秦铮的能力,该睡不着觉还是睡不着觉。
让宫人拿来珍珠粉,谢谨画自己用细粉在两眼下方仔细扑了扑,好容易遮掩去了那一圈的黑。
呆在宫中,最安全的法子便是一成不变。
尤其秦铮昨夜还是偷偷来看她的。
谢谨画望着镜子中重新变得光鲜艳丽的容颜,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县主,今日还去秋麽麽处学规矩吗?”
那宫人被谢谨画的笑颜惊艳了一下,垂低了眸子,轻声询问。
昨日秋麽麽赞赏谢谨画的规矩标准难得,也说过谢谨画今日可以稍微休息一日。
宫人想着谢谨画昨夜睡不好,今日休息一日也好。
“奴婢见过县主,长公主殿下说宫中太液池中新送来了一批锦鲤,极其珍贵好看,请县主过去共赏。”
谢谨画还没有想好今日是否要休息,外面匆匆进来一个眼生的宫人,屈膝一礼,对着背对着门口的谢谨画开口道。
谢谨画的眉头微微挑起:“我待会儿还要去和秋麽麽学规矩,恐怕现在不能够过去。”
元安公主那里明显有事,虽然很想要探听一些动静,尤其是长公主驸马的动静,只是想到秦铮专门冒险入宫见她,就是想要她平安,谢谨画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拒绝。
“长公主殿下也请了几位王妃公主郡主,也同意了宫中的人一起去热闹热闹。”
那宫人似乎早就料到谢谨画先会拒绝,神色镇定的回道。
谢谨画从铜镜中看着身后模样模糊的宫人,眉眼弯了弯:“既然也应了,回长公主,我过会儿就到。”
看样子长公主今日还是非要她去不可了。
谢谨画没有再拒绝。
——
谢谨画随着长公主派来的宫人到太液池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了三三两两的女人分布在太液池湖边。
凉风习习,吹起一片香风。
元安公主本来在和人说话,远远的看到谢谨画,便转向了谢谨画这边。
“见过长公主殿下。”
谢谨画行礼。
“二娘可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元安公主没有等到谢谨画的礼行完,便亲热的拉住了谢谨画的手。
她手上颇有力道,谢谨画不用力挣脱根本就挣脱不了。
不过这种场合,谢谨画也不会挣脱便是。
谢谨画和元安公主离的近,发现对方的面色看着虽然好,实则也是脂粉掩饰的,果然是有事。
元安公主一直拉着谢谨画走到太液池边的亭子中,才停下:“二娘看看,今日的这一批锦鲤可是从南方之地专门寻来的,长途跋涉的,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寻来。可惜到底是水土不符,死了不少,也幸亏还有这些条锦鲤,也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
元安公主似乎是单纯的说锦鲤。
可是在谢谨画耳中,却是话中有话。
“长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批锦鲤能够落于宫中太液池,也是福分,那些早早死去的,只是没有福分罢了,哪里需要专门感叹。”
一道声音随后响起,谢谨画回头,想了想,才认出对方的身份,城安公主,皇帝六公主,是宫中容妃所出,只是容妃早逝,她随着一位贵人张大的。
比起元安公主的得宠骄傲,永安公主的跋扈,这位公主行事却是有些无从捉摸。
她一向不怎么出现在朝野之间,却喜欢寻衅,尤其喜欢讽刺几位王爷公主,这样的性子,最容易得罪人。
“城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元安公主冷冷的望向城安公主,眼神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城安公主嗤笑了声,慢悠悠的走到谢谨画的身边,手指轻轻的按住自己的唇:“这个世道,真是说实话就要被人记恨,可是我就是喜欢说实话,你能怎么样,拔了我的舌头不成?”
城安公主对元安公主有敌意。
谢谨画瞬间做出了这个判断。
“城安,别忘了,我还是你长姐。”
元安公主的声音夹着冰一般。
“往日里也许我要对你退避三舍,现如今,长姐自身都快难保了,就别对着我这个可怜的妹妹用身份压制了。”
城安公主突然伸手,将谢谨画的手从元安公主的手中拉出:“谢家二娘是吗?我听说过你,我挺喜欢你的性子,走,我们去说说话。”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城安公主已经被元安公主眼刀扎下了几十个洞眼了。
谢谨画对着元安公主做了个告退的眼神,径自被城安公主拉着走到了一边。
很显然,比起元安公主,心直口快,有什么都喜欢说出来的城安公主,能够给谢谨画提供更多有用的东西。
而现在,谢谨画看的出来,城安公主确实想要告诉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