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库房空间极高,在高墙上开出了连人都难以钻过的狭窄窗户。大门是寸许厚的木板。穆澜能进去的地方只有屋顶。
她小心地揭着房顶的瓦,一片片摞在身侧。盏茶工夫,身下就被她掏出了一个洞来。她像泥鳅一样滑了下去。
外面的大雨让库中光线太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暗中站了一会,模糊地看清楚库房里靠墙摆放着一只只贴了封条的箱笼。她走过去,张开了嘴。含着的明珠发出淡淡的珠光。
看清楚封条上的字。穆澜抬起了箱盖。一本本医书出现在她眼前。借着珠光,她飞快地翻找着。箱子上的封条已经破损了。如果她手脚干净,不会被人发现。
一只只箱子被她打开。她的记忆在沉默的行动中被翻了出来。父亲幼时教她读书习字背汤头歌,辨认药材。母亲那些不值钱却绣着精美花样的衣裳。因为不值钱,所以才没被户部的人换走吧?她抚摸着箱子里的衣裳,心阵阵发疼。
雨声仿佛小了。黎明之前,穆澜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收进了怀中。毫不犹豫从屋顶跃了出去。
刹那间她察觉到了危险,后背蓦然绷紧。
冰冷的箭头破开细雨,翎羽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像惊雷般在她耳际炸响。她凌空翻身,那枝羽箭射裂了屋瓦,碎片炸裂开来。
一枝又一枝的箭如影随形,穆澜轻松避开,取下腰间的弩弓反射了回去。箭枝钉在屋瓦上的动静惊动了守卫的禁军。
院子四周不知从哪儿冒出了星点的火把。人声脚步声织成了一张网。
李玉隼射完了手里的箭。穆澜的弩箭也没了。她半跪在屋顶,与对面的李玉隼遥遥相望。
“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池家抄没的东西已经被挪出了申字十四号库。”李玉隼拔出了长刀,指向了对面全身藏在黑色斗蓬下的穆澜。
他在申字十四号库里呆了近二十天。像一只老鼠,沉默地等待着。如果不是隔壁那些年生久远的箱盖开启时发出的细碎声,他几乎等待得快要发疯。
这种压抑与不耐悉数化成了对穆澜的战意。
穆澜沉默着。给应明出完主意她也在等。
这二十天她也等得焦急。她拿到了户部库房的地形图,摸清了这些老库的位置。
月中休沐,应明回到国子监。兴奋地告诉她,老库的一间库房被雨水冲垮了一面墙。他被调去搬运。意外发现池家的东西被挪出了申字十四号库,存进了十号库。因雨太大,户部担心箱子进水,全部揭了封条开箱检查。
应明鬼祟地告诉穆澜,检查重新贴封条很费时间,他趁机抄了很多家传食谱药方。
穆澜这才选在今晚有雨时行动。
“来了,就留下吧!”李玉隼持刀直冲向穆澜。
四周的火把已然将院子包围了起来。大概是出于对李玉隼的信任,没有东厂番子跳上屋顶帮忙。
穆澜无心恋战。臂钏滑到腕间。
李玉隼人在半空,突然看到对方手臂挥动,一大片瓦片被掀了起来,密集地朝自己飞射而来。
长刀绞起一片刀影,将屋瓦与雨水绞得粉碎。
借着瞬息间的阻挡,穆澜朝着院外狂奔。
“射!”
风雨中的口令让包围的人松开了弓弦。密集的箭雨朝着穆澜飞去。
臂钏化成一根柔而韧的钢丝刺进了院墙外的那株树。穆澜的身体像纸鸢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冲破了箭网。
没有人能有一跃五六丈的轻功。而穆澜借着钢丝的牵引做到了。所有人惊叹地看着她飞离了院子,落向院外的大树。
而此时,李玉隼才将将跑到屋顶的边缘。他大喝一声,将长刀向穆澜掷了过去。
穆澜正要落在树上。枝叶间一片刀光映入了眼帘。她的双瞳骤然紧缩,这树上竟然有埋伏!身后是李玉隼掷来的长刀,面前是伏击者刺来的刀。第二轮射来的箭已交织成网。穆澜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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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办了点事,更晚了。第二更在三点左右。
第183章
她猛地抽回了钢丝,人在空中轻盈地翻滚着。钢丝在细雨中划出耀眼的光环,与迎面的刀光相碰,磨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肩膀传来疼痛感,李玉隼的刀掠过她的肩,扎进了树身。一枝箭从她腰侧掠过,穆澜的身体蓦然下沉,落在了院外。
她飞快地朝前方跑去。
树上跃出两个人,与李玉隼对视一眼,紧追着穆澜不舍。
一人骂了句:“东厂三个大档头还抓不住人,真没脸了!”
梁信鸥盯着穆澜的背影道:“老曹你急什么。她受了伤跑不了。这一片都被围住了。”
曹飞鸠边追边道:“老梁你猜会是那个刺客珍珑吗?”
“管她是谁。擒住就知道了。”李玉隼拔了刀赶来。
穆澜所思虑的退路都在谭弈的棋盘上。里面埋伏着东厂的人,外围已被五城兵马司围住。没有人相信受了伤的人能逃出去。
户部南邻礼部,再往南是江米街。北面是礼部和宗人府。再过去就是通向皇城的长安大街。东厂的布置重心在南面。长安大街与进宫城的承天门地势开阔,傻子才会往北逃。
所有人马都朝着穆澜消失的方向包抄而去。
武艺最好的李玉隼突然大叫了声:“闪开!”
话音才落,连珠箭如鬼魅般出现在三人面前。这时梁信鸥和曹飞鸠才听到箭翎的破空声。两人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险险避开,后颈的汗毛吓得竖了起来。
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一排持弓的黑衣人。密集的箭雨将三人逼在墙角难以露头。
李玉隼骂道:“真叫督主猜着了。珍珑就不是一个人!”
梁信鸥靠着墙头都不露:“箭总有射完的时侯。围得水泄不通,还能上天入地不成?等着吧。”
借着这一波阻碍,穆澜照着记忆奔到了一处围墙边上。她的左肩被削去一块肉,疼得有点抬不起来。她摸了把腰,满手是血。
那枝箭划破了衣裳,腰间掠出婴儿嘴唇般的一道伤口。想起离开国子监医馆前的直觉,穆澜从革囊中取出布条缠绑着伤口,嘟囔道:“真要拼老命了!”
梁信鸥无意中道出了真相。六部所在不如民居小巷复杂,她只能借京城的下水道逃走。暂时歇了歇,听到追兵声音朝这边涌来,穆澜跳进了水渠,涉水进了暗沟。
建于百年前的京城拥有完好的排水网。雨水多,穆澜仅凭着淡淡的珠光与记忆数着行走的步子在齐胸的水沟里艰难地行走。她苦笑着想,不和穆胭脂合作,她绝对搞不到这里的水道分布图。
走了一柱香的距离,她停了下来。
一点微弱的光在她前方亮了起来。穆胭脂摘下了蒙面巾,举着火熠子站在水道的岔口处。穆澜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淌着水走向了她:“没有你接应,这次我可能真逃不了。”
“找到没有?”穆胭脂平静地看着穆澜。
穆澜走到她身边,靠着墙有点累:“找到了。我记得很清楚。曾经看到爹在书房钉书。他哄我说将银票钉在书册里,免得被娘发现。记忆太深刻,是本《黄帝内经》。现在回想,我爹藏的不会是私房钱。”
“给我。”穆胭脂的声音有点急切。
“出去再看吧。东厂迟早会想起下水道。我受伤了,地上有血迹。”穆澜站了起来,穆胭脂给她的图只走到这里。再多她也记不清楚,“走哪条道?”
“对面。”
穆澜转过身朝对面的岔道走去。突然腿上一软,她朝水里载去,中了一刀那边肩膀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感。穆澜奋力拧转身,撞到了对面的石壁上。她悲伤地望着穆胭脂,低声笑了起来:“娘,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她叫了穆胭脂十年母亲,下意识的一声娘,让手持利刃的穆胭脂愣了愣。
穆澜分不清脸上是水还是泪,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泡了脏雨水,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她靠着石壁,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扔了过去:“十年前跑到池家收养了没有记忆的我,是为了这个吧?”
穆胭脂将油布包打开,用匕首挑开了线。看到封页夹层中油纸密封着的东西,她深吸了口气,放进了怀里。
“是。我养你,就为了有一天,你可能会想起你爹藏着的这份东西。”穆胭脂淡淡说道,“幸运的是,你还真的想起来了。不枉我养你十年。”
远处透出了一丝光亮,有人声顺着管道传来。穆胭脂噗地吹熄了火熠子。瞬间的黑暗让穆澜眼前一黑。她无力地靠着,喃喃说道:“养了我十年,您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本来可以带着她逃走,救她一命。穆胭脂却毫不犹豫朝她刺来了一刀。穆澜虽然躲过了要害,这一刀却切断了她的生路。
“今晚为了给你逃进这里的时间。珍珑局死了二十个人。”穆胭脂的声音消失在对面的水道中,“你若活不下了,是你的命。如果东厂的人追来,我劝你还是自尽的好。进了东厂的大狱你想死都难了。”
三条下水道,穆胭脂走了对面那条。穆澜就算有力气,也不会追上去。她迟缓的脚步只会给穆胭脂当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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