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博士好奇地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何谓扬州瘦马?端午扬州有赛马庆节的活动?”
甲三班一半是荫监生,一半是捐监生。大都是会玩乐的人物。听到老先生如此开问,脸上神情顿时精彩万分,忍笑忍得难受。
唯有谢胜来自北地,家世清贫,对骑马打仗心向往之。见周围同窗个个神情怪异,禁不住脱口而出:“北地胭脂马,扬州瘦马是什么马?脚力可好?”
林一鸣卟地大笑起来,偏装出个正经样道:“回先生。扬州瘦马有七字决,一字不符算不得精品。这七字乃瘦、小、尖、弯、香、软、正。还得琴棋书画擅精一种,方能在花灯游湖时夺得青楼花魁的美誉。”
“咳咳!”蔡博士先前还抚须点头,听到后面禁不住老脸通红,连声咳嗽。
谢胜目瞪口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林一鸣望向靳泽海,心想先前你得了表扬。本公子答得可比你全多了,他朝蔡博士拱手道:“学生没答错吧?”
蔡博士神情僵硬地点了点头,再无心思上课:“南北皆有沐兰艾汤浴一说。接下来的课就在澡堂里上吧。待香汤沐浴之后,老夫带大家去什刹海亲眼目睹赛舸射柳打马球。”
今天不是休沐日,国子监放半天假,却不准监生们出门。早听说什刹海在开琼林宴。却去不了,蔡博士如此通达,甲三班顿时如开锅的水,沸腾了。
穆澜打算开溜。
蔡博士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不得有一人缺席私自离散,否则监规处置。老夫已请纪监丞随行监督。”带学生出游,出了事得担责。老先生不得不板起脸来。
林一川微笑地望着穆澜,磨拳擦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他矜持地等着穆澜求自己帮忙。
学生们热热闹闹地列队跟着蔡博士去汤池。穆澜神情淡定走在队伍中。
“小穆,真可惜去年端午没见着你走索夺彩。”
林一川盯紧了穆澜,心想我才不给你开溜的机会。除非你求我帮忙。
是啊,转眼就一年了。穆澜蓦然想起去年端午赶着去走索,从人群中挤过撞着无涯的事。她眼神黯了黯,敷衍道:“我进了国子监,我娘散了穆家班,再不用跑江湖卖艺了。”
“也是。好好洗个澡,然后去什刹海玩。”林一川眉眼中飘过笑意,又低声说道,“戎时你来莲池,我们给杜先生放灯去。”
穆澜一怔,顿时自责不己。她感激地看着林一川:“多谢你还记得先生。”
林一川一语双关:“我承诺过先生的事,自不会忘。”
他答应过杜之仙,将来穆澜若有难,定会保她性命。他想对穆澜说,我一直在保护你。
深邃的眼眸里透出浓浓情意。可惜穆澜想着无涯与杜之仙,盘算着如何脱身不去汤池,没有看见。
走到汤池入口处。甲三班和甲一班遇了个正着。蔡博士与侯博士抬臂见礼,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各自把头一昂,转向了不同方向。一看彼此就不对付。
师者有事,弟子服其劳。早和谭弈那群举监生结了仇的荫监生们眼中纷纷射出了眼刀子,学着蔡博士样,把头一昂,跟着老先生朝另一边走去。
五月十三监生六堂招选考试。如果让许玉堂穆澜生病,岂非省心许多?想到这里谭弈停住了脚步。他落在了队伍后面,朝热情望向自己的林一鸣使了个眼神。
穆澜故意拖在后面,刚好看到林一鸣和谭弈走到一旁说话。
林一川故意逗着穆澜:“泡过药浴,百病不生。小穆,你是进大池还是选木桶浴啊?我记得你不喜欢与人共浴。要不我出银子,咱俩泡木桶浴去?”
国子监的汤池也分大小。有同时入浴百来人的大池,也有能容几十人和十几人的小池。还有单独的木桶。以往汤池吏员巴结荫监生,都给单独安排房间。给钱也可以。
“成啊。你出银子,我包个房间单独泡澡。”穆澜随口说着,心想今天汤池来了这么多人,包下房间也不安全。不如不泡。
“喂,我出银子,就咱俩都不行?各泡各的桶,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穆澜不肯。没想到她笑嘻嘻地说道:“好啊。”
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林一川真的给管汤池的吏员塞了银子,要了个木桶浴的房间。
两人进去时,正看见许玉堂和靳小侯爷进了隔壁房间。
房间里并排摆着两只木桶。林一川开始脱外袍。他慢吞吞地解着衣带,等着看穆澜出招:“小穆,你怎么还不脱衣裳?”
“药汤还没抬来呢,慌什么?”穆澜一点也不慌张。
正当林一川觉得纳闷时,就听到穆澜哎哟一声,捂着肚子道:“肚子有点疼。”
林一川转过身笑得肩头直耸。还以为她的招术有多稀奇呢,只会装肚子疼。他笑着赶紧将衣带系好,大声说道:“小穆,我与你同去茅房!”
“痛得我受不了,先走一步!”穆澜理也不理他,捂着肚子就往外跑。
“小穆,等等我!”
牛皮糖!狗皮膏药啊你?穆澜脚步加快,径直冲出了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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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哦。我正奔波在大小市场间。对自己说,等到周末就煮大餐。
第149章 人约黄昏后
林一川卯足了劲要盯死她,哪能容她跑掉。穆澜又不好在大道上施展轻功,由着林一川粘着,气咻咻地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汤池里就有茅房。你往哪儿走啊?”林一川明知故问,还装出满脸疑惑。
“大公子,你要出恭请去茅房。我肚子疼,是要去医馆看郎中。咱俩不同道!”穆澜见偏离了大道,四周无人,也不捂肚子了。心想你再跟,我就揍你。
林一川揉着肚子拧眉:“哎哟,我这肚子也疼得不正常。我也去医馆看看吧。”
只要不去汤池,你铁了心要跟,就跟着吧。穆澜看出林一川是装的,实在气不过:“大公子,玄鹤堂洗澡不太方便吧?今天汤池特意煮了药汤,你不去洗真可惜了。一间单独的木桶浴要一两银子呢!”
说着她把脸往林一川身上凑了凑,鼻翼嗡动着:“你身上真有味了!”
林一川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回国子监这几天,他总会找时间溜出去,在外头洗澡换药。再赶回来点卯。难道穆澜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不会吧?他用的金创药如香膏一般,他还特意用香熏了衣裳。
咦,今天林一川怎么没有浑身发痒了?穆澜很好奇。见他的手捂着胸挡着,越发把脸靠得更近:“是有股味啊。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你自己闻不到对吧?我鼻子可灵了。我跟你说,你身上这股味让我想起了我师父家的猪圈。你还记得不?家里养了两头猪。你还记得当时清扫猪圈时的味道吧?”
她就不信恶心不倒他,吓不跑他。
她离他真近。低头时看到她两撇清叶般的眉,不停嗡动的鼻翼,可爱的像条小狗。林一川这样想着,冲动地伸开双臂抱住了她,手掌将她的脸按在了胸口:“不是吧?你再闻闻,哪有什么臭味!”
他闭上了眼睛。他想抱她好久了。
穆澜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咚咚的心跳敲击着耳膜。让她好不自在。她正想推开他时,感觉他胸口不对劲。她抬起了手。
她的手掌贴在他胸口,脸靠在他胸口。如同小鸟依人。林一川低下头,偷偷亲了亲她的纱帽。
穆澜蓦然发力,将他推开了。她脸上挂着一丝探究的笑容:“大公子屁股挨了板子,胸口还练过铁锤碎大石?”
林一川愣住了。眼里掠过一丝伤心。他仰头望着天,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没有小鸟依人,没有为他心动。她不过是察觉到他胸口裹着厚厚的绷带。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穆澜灿烂的笑了,还很关心,“伤得重不重啊?你换药不方便的话,我帮你搞定!”
“谢了。燕声在外面租了房。我每天都去。点卯时回来就行了。”林一川脸上挂着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本想看她出糗着急,怎么到头来又变成她帮上自己的忙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说一声。”
“好。”
然后两人就站在树林边上陷入了沉默。
林一川想告诉穆澜这一月发生的事情。又有点堵气。穆澜可没想着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他这么上赶着说叫什么事?
这一个月林一川出了趟门,胸口受了伤,至今未好。穆澜想起他假装挨板子受伤的事若非方太医透给自己知晓,还被他瞒得死死的。林一川受锦衣卫照拂,难道是被东厂追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穆澜想起了荷包里侯庆之给的玉貔貅,跟着沉默了。
总站在这里不说话也不事。两人同时开了口:“你肚子不疼了?”
眼神碰撞,都知道对方是装的。林一川和穆澜都笑了起来。
林一川捂着胸口道:“我这样子没法进汤池泡澡。”
穆澜眨了眨眼道:“我看到谭弈和林一鸣说了几句后,林一鸣好像没有进汤池。再过几天就是六堂招考。我觉得谭弈或许又想使阴招,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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