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来人分明说的是定国公府啊?!若不是见是你府上的人,她们怎敢接?”江大奶奶睁大了眼,被吓好一大跳,生怕出事。
“是定国公府上送的没错,但却不是我派人让送的腊八饭。”大秦氏伸手握住江大奶奶的小臂,让她安心坐下。
“什么意思?”江大奶奶疑惑不已。
大秦氏轻叹一气,“就我府上的那老太太使得招呗。那佟夏清以姨娘身份在府中已有大半年,但你姐夫到今日一步都未曾进过她房里,是丝毫不认这房妾室的模样。老太太自是气的不行,忍了大半年,终是忍不住了,腊月初一便从我手里把灶上的事都划给佟夏清打理,还借口着说这将过年了,府中事多且杂,怕我操劳过度,让佟夏清学上一些,再帮着我打理,能减轻一些我身上的担子。
你说我嫁入定国公府这些年,倒也没见她这般心疼过我,现个儿为了佟夏清,还打着怕我操劳的旗号,来分我手中的权。真是!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江大奶奶听得目瞪口呆,“照你这意思,那腊八饭是佟夏清的意思?堂堂一个国公府,老太太竟让一个妾室插手家中供膳诸事,真是不成体统,这像话么?定国公的弟弟陈自量不是还在府中居住么,那陈二奶奶手里可半点权都没得握呢,一个妾室就从你这陈大奶奶的手里分了重权,老太太简直是胡作非为!”
“虽说是将灶上的事给了她管,但是大多数还是不买她的账的,这府中中馈我掌了这些年,岂容她说分就分。莫说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出身,又是个妾室,即便是她有老太太撑腰,谁又敢弃我投她,这定国公府将来还不是定国公的,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定国公夫人!老太太不过是见不得我又掌权又得心罢了,总想办法给我添堵,她才有快活日子。”大秦氏话毕便啜了一口老君眉。
江大奶奶叮嘱着大秦氏,“你可不能因敌弱而轻敌,多少教训都是这般来的。总之要将你手里的权捏的死死的,这样谁也不敢欺你!”
“你尽可放心罢,轻敌?佟夏清哪能算得上敌啊?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定国公的亲生母亲,佟夏清算什么?一个不被承认的妾室罢了。现时老太太也只能时不时拿佟夏清来膈应我,她可不敢同从前我方入定国公府那般,把我当成软柿子来捏。”大秦氏将近日受得气都一下子都抖落出来,整个人显得轻松许多。
“你能这般想便是极好的,还记得你来同我说,姐夫要纳妾那回,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丝毫没有外头人家说得那般,定国公夫人秦氏性子强遍京城的模样。”江大奶奶见此,心头也松快了些。
“你也开起我的顽笑来了!真是好胆!”大秦氏伸出玉指点了一点江大奶奶的额,笑骂道。
☆、小年岁首
临近年末,秦氏愈发地忙了。腊月二十二,江家学堂放了假,第二日江老太爷便携李继屏赶回了京城江府,为送灶神做准备,同时也带回了井家送来的年礼。
此时府中只得热灶上弥漫了麦芽糖的香甜之气,外头冰天雪地的,只能闻到一丁点甜意。此时只见一个婆子端了用麦芽糖粘结在一起的炒玉米出来,放到室外将其冻着。不一会儿,那炒玉米和麦芽糖便冻成了一大块,分别被送至主子们的房中。
让江妩察觉到年意渐重的便是这酥脆香甜的炒玉米,才吃下一小块,卫氏身边服侍的金朵便过来传话,让漪云院的姐儿一同往念春堂去,说是江老太爷回府了。
紫蔷取了月白绣花小披风来给江妩披上,待妧姐儿出了漪云院正院的门儿,才让孔妈妈抱了江妩去。妤姐儿也缩在乳娘的怀里,见了妧姐儿和江妩,开声便一团白雾飘了出来,“二姐姐、五妹妹。”午后的冬日阳光半点用处也无,三人在冷风簌簌里哈着白气打了招呼,立时往念春堂去了。
江妩一进门便觉得屋里甜甜的,又见各个手里捧了一小袋东西,心下十分好奇,脚步子不自觉就往钰哥儿那边迈。半步没迈成,便被妧姐儿拽了回来,只能扁着嘴儿委屈巴巴地同妧姐儿、妤姐儿去向江老太爷请安。
江老太爷独独招了江妩过去,又捏了一顿江妩软软的小肥脸,调笑了几句才肯放了江妩去顽。等江妩往哥儿姐儿堆里一扎,便瞧见对面一同来的妧姐儿和妤姐儿手里也各自捧了一袋,嘴巴微动,似在吃着东西。江妩方想拨开人去往妧姐儿处去,忽觉身子一轻,被人从人群里捞了出来。
“哎呀,祖父,我不同你顽啦,你瞧姐姐们都有吃的啦,再迟些哪还有我的份儿呢!”江妩方被放下了地,脸儿也没回,又要往哥儿姐儿堆里头扎。
李继屏见江妩一眼也没回头瞧,又急急要重新进人堆里去,一时着急便又一把将江妩拎了回来,开声说道,“你且等等,莫急啊。”
江妩被这清亮之声吓得呆住,已是瞠目结舌之状,肩头微耸,缓慢地转过身来,便瞧见李继屏蹲了下来,江妩正首望去,一眼便见那笑意弯弯的黑亮眸子。
“怎了?李家表哥。”江妩脸上有些尴尬,只干笑着挠了后脑勺。
李继屏见江妩这般窘态,实是好笑,便笑了微摇了摇头,侃了江妩一句,“你回可看清是谁人了。”又接着递上了一袋糖,“这是今早路过街市,在街市上买的蓼花、芝麻糖、糖葫芦、糖元宝,虽府里也制了糖瓜,但我瞧着摊子上卖的花样多,便都买了些回来,若是担心不用料干净,便留着顽也行。”
江妩原先还陷在窘然之中,却不曾想下一瞬李继屏就换了个话头,说起一袋子糖来了。才说完,就又将糖袋子往江妩绞在肚儿前的手里一放,等甜味逸出窜进江妩的小鼻子里,江妩才咽了咽口水,咧了嘴笑着道谢,“谢谢李七表哥,我会好好吃的。”
李继屏点头嗯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个眼熟的荷包就往钊哥儿处去了。
江昕寒衣节过后便跟了商队去了趟西北,前几日方回,正是计算好日子归家祭灶的。
等黄昏渐夜时分,江老太爷便领着府中男嗣到灶房,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桌案上供了糖瓜、清水、料豆、秣草。等各个敬香完毕,江老太爷又取了被火融化的糖瓜,将其抹在灶王爷像的嘴的四周,意为让灶王爷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好话。抹完之后便揭下灶王爷像,混了纸马和草料一并点火烧了,意在送灶王爷上西天。
等洒酒三杯,送灶仪式便成了。
江老太太见众人回了,就立即吩咐着摆了饭。这腊月二十三既是过年的开端,桌上的菜色比之冬至那日自是要丰富上不少,就说江妩面前的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和梅花豆腐罢,都是时令特色菜,更别说还有府里厨娘的拿手好菜,糟香鹌鹑和酒醉鸭肝了。
过了腊月二十三,再有几日便要正式过年了。
府中上下也忙碌起扫尘来。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开始打扫院子,擦洗家具了。各个忙上忙下的,甚是热闹。江老太爷同江大老爷两人在前院的书房里亲手写了春联,等除夕那日与门神一并贴上。还要换上新灶神像,在灶龛前燃香,才算是将灶神接了回来,护阖家平安。
江妩对李继屏前世是否在江府过年毫无印象,只记得那是江晔不在府中的第一年,各房都整整齐齐地,唯三房江晔远在广东,只送回了年礼和信。
江老太爷吩咐年夜饭便不拘那些虚礼了,命人挪了更大的圆桌来,男女并坐一桌,团圆喜庆地过了敬天十九年的除夕夜。
天色还有些暗,新年伊始,江妩精神头很足,由紫蔷服侍着换上了新衣小袄,紫菽拿了白毛边绣金色云纹的红色发绳帮江妩梳了丱发,显得精神喜气。江妩左手被身穿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的妧姐儿牵着,右手牵了双髻上系了绣嫩黄色花纹的柳青色发绳的妤姐儿,三人并排着往念月洲去了。
卫氏见三人一并来了,心中很是欣慰,铖哥儿也紧跟其后,带着钰哥儿撩了帘子进来,孩子们一同请过安后,卫氏便让金栀端了托盘进来。
托盘上放了五个花色一样的荷包,由金栀一个个分派到姐儿哥儿手中,只听见铖哥儿“咦”了一声,神色中带了惊喜,继而又掂了掂荷包。
卫氏看了铖哥儿笑了一笑,便解释道,“因着你们爹爹今年不能在家过年,遂我便多加了一份金锞子进去,当是你们爹爹给的压岁钱。”
铖哥儿听了脸上的惊喜渐渐褪去,原是以为卫氏单独给自己加重了压岁钱,听着卫氏开口一说,才知不过是空欢喜一场,平添了点失落。
说时迟那时快,妧姐儿几步便越过了铖哥儿,看得江妩心里发紧。
妧姐儿的身影挡住了铖哥儿与卫氏的视线相交,往卫氏那头去了,铖哥儿立时担心妧姐儿会与卫氏发生冲突,心下慌急了起来,便伸手去拉了妧姐儿的袖角,只见妧姐儿神色淡淡略回了头,瞥了铖哥儿一眼。
又转了过去,语气平淡地又冲卫氏说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祖母那儿了。”
卫氏听了也不怪妧姐儿这般,就唤了金栀拿了件披风来披上,领着三房往念春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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