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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归舟 (江意难平)


  “皇命难违,殿下,恕下官不能从命。”盘审的官员显然是说出此话,就预备着接受太子的雷霆之怒。
  “你!”太子怒气填胸,恨恨切齿道:“好!皇命难违!”
  他扬起拳头,差点就砸在官员的脸上,李颉忙上前拦住,连声劝道:“殿下不可。”
  太子撂下一句,“他要是死了,你们都给我陪葬。”而后,便拂袖离去。
  他说到做到,前世关越卿捅死了楼启深,接着就被灌了毒酒。
  李颉跟在其身后,出了天牢。
  外头天色已全黑,太子带着浑身怒意径直地在前头走,道一句:“皇命难违,本宫是可是储君,真是些不长眼的东西。”
  等了这般久,李颉总算是等到这一刻了,他佯装泄气一叹,“皇上也真是狠心,殿下的大好形势,便因着此案,毁于一旦了。”
  太子原先就觉着皇上不公,他步子一顿,心里的怨意因着李颉这一句,疯狂滋长。
  “父皇偏爱四弟,六弟,也不是一两天了。”太子闷声说出这一句,拔腿就继续往前走。
  李颉得了这么一句,就知太子对皇上的不满已到了无可抑止的地步。
  太子变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在心里都不敢怨皇上的人了。
  李颉出了宫,就往四皇子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一事于下一章完结,之后就真正进入文章收尾阶段。
呐~么么扎。

  ☆、落入掌中

  皇上并不急于求成,他只是拿着这个又虚又实的把柄,来钳制着太子,好趁太子不在朝,一步步削弱其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太子为储君,但皇上正值壮年,身子骨健朗,岂能容忍太子在自己的朝堂上指手画脚,势大夺声。
  这一切,要怪,就怪太子过于冒进了。
  他有前世的记忆,急于把一切优势拢在手里,可就是如此,才让皇上忌惮。
  皇上没有下令让楼启深死,所以他尽管受了大半年天牢的折磨,可仍剩一口气,还是活着。
  这漫漫一冬,也亏得楼启深这副残破身躯能熬得过去。
  大年已过了几日,可这雪还未化,似还未有这么快回暖。皇上听淑妃提了这么一嘴,便决计初七启程到温泉宫一住。
  此番出行,皇上自是没有打算让太子随行,而后宫嫔妃也无人提及。太子的生母已逝,当今皇后不过是继后,与太子可无半点感情,而且太子失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又会自己讨嫌到皇上面前去提。
  不过大半年,太子形容消瘦了不少。
  李颉带来了皇上初七起驾温泉宫的消息,太子听后便笑得停不下来。
  太子觉得自己笑得同柳沛之愈发的像了,可那柳沛之明摆着是得了失心疯,难不成他也同她一样了?
  他摆了摆头,脱去了脑里无端的念头,讽了一句,“人有温泉好去处,而我只天牢可往。”
  太子披上了斗篷,无可奈何地道:“李颉,陪我去天牢一趟罢。”
  李颉今日而来,为得就是伺机怂恿太子谋反发动政变,而楼启深就是最好的引子,他自然不能错过这绝佳时机。
  李颉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天牢还是一如既往的寒气重。
  楼启深受得尽是些非人的折磨,他已不止一回想过轻生,可到底是没有那份自我了结的勇气。
  楼启深蜷缩着身子,躲在铺着干稻草的角落。
  太子来时,恰好见着官兵提着食桶,正给犯人们分食。黄面窝窝,陈米渣水,可就只是这些,犯人们也争先恐后地上来要。
  李颉拦下了太子,摇了摇头,太子这才没有贸然行事。
  太子看着楼启深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爬了过去,去拿那些,在太子看来觉着是侮辱人的吃食。
  见到楼启深连站都站不起来,太子心里翻起了巨浪。楼启深是他的人,他是太子,可他却无能为力,保不住楼启深。
  他回了头,轻轻地离开了天牢,没有同楼启深碰面,准确来说,是他不敢面对他。
  他无法出宫,朝臣各个都静坐观势,不敢与他接触,他托了李颉帮他在外头走访,好不容易笼络回几个大臣的心,让他们联名请求皇上解了他的禁足,可这折子就如石沉大海一般,递了上去,也皇上也没有任何动作。
  可皇上却应了淑妃的要求,去温泉宫。太子一步步走得极慢,他心里冷笑,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淑妃能爬到今日这一地步,跟四弟现时颇受父皇宠爱,不是如出一辙么。
  他保不住楼启深,可照这种形势下去,他怕是连自身也难保了。
  一路都静得很,太子只能听到他与李颉行走的步子声,他想了很久,声音里皆是无力,“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
  李颉可从未见过太子这般模样,他见过的太子是踌躇满志,大权在握的,而现时这幅颓丧失意,才最是让他满意。
  如今的太子,有一部分,是他亲手所致,看到太子这副模样,他一点心软都没有。
  他要把太子,送往深渊绝境去。
  “殿下,这天下早晚是您的,或早或晚,只要您还是储君,那便是名正言顺。”
  只要您还是储君。
  这一句,正正戳中太子的痛点。
  他停了下来,阖了阖眼,在睁开之时,已没了这半年来的沉郁之气,眼里不带丝毫感情,“那我便名正言顺地夺回我应得的一切。”
  初七转眼就至。
  今日对江妩来说,极为重要。她着了采衣采履,安坐在东房。耳闻外头高山管弦,流水筝筝,可心里头轻飘飘的,没个实处。
  她要行笄礼了。
  妧姐儿及笄时,她便是妧姐儿的赞者。这笄礼流程的熟得很,可今日发笄、发簪、钗笄皆是要加与其身,她难免有些紧张。
  年前便同陈仲瞻算好了日子,他那时便说要来,可人算不如天算,前几日皇上忽说初七要上温泉宫,命陈仲瞻领军护卫随行。
  江妩扁了扁嘴,虽说心里有些失落,但也只能如此认了,毕竟同她争人的,可是当今圣上。
  念头一过,江妩便听闻外头江晔的声音响起,笄礼便算是开始了。
  她起了身,走到场地中间,同前来观礼的宾客行礼,而后便面向西跪坐在笄席上,关越卿作为赞者,来为她梳头。
  她闻到关越卿身上的香气,慌乱紧张的心一瞬就平静了下来,紧绷着的僵硬的双肩慢慢地变得自然下来。
  所幸在场的诸位观礼者皆是江妩见惯的人,笄礼越行越顺,一路也没出甚差错,唯一让江妩察觉不妥的,也还是卫氏对她的教诲。
  她犹记得妧姐儿及笄之时,卫氏说出的那些,令她觉着心悸的反常之语。
  娘亲对二姐姐说得是,“娘盼啊盼,终是看到你长到及笄的这一日了。”
  此话于旁人来说则不足为奇,可,以当时娘亲与二姐姐的淡漠母女之情,这话反常得江妩鸡皮疙瘩骤起。
  而卫氏所说的话与同妧姐儿说的相差无几,可此时她却仍觉着不妥,是因为她从卫氏的话语里听到了完完全全的轻松。
  “娘终是等到今年了,妩姐儿处处都好,懂事又讨人欢喜,娘无甚嘱咐的,惟愿妩姐儿一生拥福,好好地过日子。”
  卫氏眉目间的轻愁散了大半,看着是真心为她欢喜的,可她怎听得这般难过呢。
  卫氏探了身子过来虚虚一扶,让江妩起身。江妩这会儿才见着卫氏面上施了薄粉,心下又不禁暗生怪异之感。
  笄礼还未成,也顾不得多探。等送了各位宾客出了府,江妩便缠着卫氏,一并去了念月洲。
  铖哥儿媳妇罗真与钰哥儿媳妇文采薇,也不好跟着前去打扰,便一同去了念春堂,陪江老太太说话。
  上年江府可谓是喜事连连,先是钊哥儿成亲迎娶翰林大学士之女,不过几月,又到钰哥儿迎娶江二夫人文氏娘家的文采薇。
  卫氏接连卸下肩上的担子,自觉格外轻松。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就如被驻空了的躯壳,再有最后一份支撑的力被卸去,就要轰然倒塌。
  她的身子早就虚了,自江妩回来,府医便恢复了每十日的例行把脉。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银子,自也能使府医掩下真相闭口不提。
  这一冬对她如今的身子来说,格外难熬,可她又分外喜欢这个冬天,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冬日了。
  妩姐儿亲昵地挽着她的臂,要比往日多话的很,就如小雀儿一般叽喳活泼,可爱极。
  瞻哥儿为人可靠,等撑到妩姐儿成了亲,她便能安心地去了。
  “娘亲近日好像是瘦了不少。”江妩摸了摸卫氏的手肘,硌得慌。
  卫氏轻轻拍掉了江妩的手,面上含笑地道:“痒啊。”
  江妩见卫氏面色如常,便怀疑是自己察觉错了。
  她凑近去看,见卫氏面上还有淡淡的胭脂红,便带着轻松的调笑问道:“娘亲今日还让金栀给打扮了一番不成?”
  卫氏捏了捏江妩的小鼻子,“今日不是你的大日子么,娘总不好素面朝天地出席,省得给你丢面子。”
  这样的作答毫无破绽,就连江妩也说不出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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