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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归舟 (江意难平)


  陈仲瞻一眼也没瞧柳沛之,他如实同皇上禀报之后,皇上体谅他浑身湿透,乌发滴水,便让他先行退下,回府更衣了。
  等陈仲瞻走后,柳沛之也收了自己的心,把目光落在垂首跪着的楼启深身上。
  她嘴角一勾,计上心头。
  柳沛之美目往太子处一抛,太子立时就意会了柳沛之的举动。
  他瞪着柳沛之,警告她莫要火上浇油。可柳沛之为何要怕他呀,她就是要浇油,就是要火势更大,就是要火大烧到他太子身上才好。
  

  ☆、步步深渊

  “楼幕僚?”柳沛之乍然出声,听着还有些几分惊讶。
  皇上蹙了蹙眉,看着似不满柳沛之突然出声,但见其认得,便也将话递了过去,“太子妃认得?”
  柳沛之从位子上起了身,不顾脸色黑得难看的太子,走出来行礼应答,“回陛下,此人乃殿下的幕僚,常常到宫中与殿下商议要事,只是,上次泽衡宫事发之后,臣便再未见过了。”
  皇上不愧是皇上,一下子就捉住了柳沛之言语中的要点,“泽衡宫?”
  柳沛之方欲作答,太子便出言掩饰,“泽衡宫一事已毕,今日还是问清方才所发何事,致四弟与楼幕僚双双溺水才是要紧。”
  皇上见太子把歪得说成直的,明摆着是要洗脱这楼幕僚的罪名,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拂袖就将杯盏拨到地上,怒道:“闭嘴,朕没问你。”
  太子只得低了头噤声,听柳沛之把泽衡宫的事一件件地道了出来。
  先是说泽衡宫是太子与众幕僚议事之所,后把楼启深就是那日在宫中与后妃有染之人给捅了出来。
  本该为犯皇宫名声付出代价的人,却活生生地在眼前,不仅如此,还险些让他把四皇子的性命给搭上了。
  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掌拍在桌上。
  太子这回犯得可是欺君之罪。
  这名头听着唬人,可太子若得圣心,皇上只需轻轻几句就能把此事给揭过,但皇上对太子已然失望透顶,他并没有这般轻易地就饶了这个残害手足,处处在朝堂上与他作对的长子。
  “你,供出幕后主使,朕兴许还能留你全尸,说。”皇上质着楼启深,但楼启深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自是拒不承认今日对四皇子的谋害,句句都说是为了救人,可一下水,小腿便发抽,不受控制,这才险些办了坏事。
  皇上见楼启深嘴硬得很,便看着太子,连叹了几句,“好,好,好。”
  随后便让人将楼启深押入天牢,再细细地审,就不怕他不说。
  太子也没个好,被夺了吏部,工部的大权,禁足东宫,无宣不得面圣。
  直到回了东宫,太子也未想明白皇上究竟为何夺了他的权,压根不知皇上忌惮他对兄弟手足的下手的狠毒。
  柳沛之!
  太子忍着怒火换了一身衣裳,而后便直往正宫去,找柳沛之算账。
  丫鬟正给柳沛之卸着头饰,太子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一把就推开了丫鬟,“滚!”
  旋即一手就掐住了柳沛之纤细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你是太子妃,与本宫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体,何必非要走到今日这地步?”
  柳沛之被掐得呼吸不过来,脸都成了猪肝色,她四肢挥舞,胡拍乱踢,指甲在哗地在太子脸上划了几道,太子吃痛才松了手。
  柳沛之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瘫坐在地,一边与太子挪开距离,一边咳着吸着空气。
  太子提步就向她走来,柳沛之见势就怕,伸脚把足边的凳子给勾了下来,想要拦住太子前行的步伐。
  可这区区凳子,岂又拦得住太子呢。
  太子绕过朝他滚去的凳子,一步步走到柳沛之跟前,用力捏起她的下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本宫没了往日的辉煌,你又会有甚好日子过?”
  柳沛之嘴巴微张,发出不知是咳还是笑的声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话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笑话,时至今日,你又何苦再骗我。”
  太子松手时还给了一个力,柳沛之虽从太子手中解脱,但却仍被甩得跌倒在地。
  她笑得灿烂,眼角藏着一滴泪,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
  “你早便想借口废了我,可现时还能对着我说违心话,好似是我先对不住你一般,真是可笑。”她顺势就侧躺在地,懒得再爬起来,再由太子折腾了。
  “如若不是你做得太过份,搞了泽衡宫这么一出,本宫岂又容不得你?”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沛之。
  她嘴角扬了一抹嘲意,他要同她一件件地数,她又岂会惧。
  原就他先对不住她的。
  “若不是你在泽衡宫与那帮‘幕僚’寻欢作乐,若不是你欺我骗我,害我情财两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拿着我柳家命脉给你的帝王之业铺路,我又岂会报复你?”
  柳沛之言罢,便兀地笑了起来。
  每回她笑,太子就觉得心里发毛,他冷声道:“你笑甚?”
  柳沛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反而笑得更是放肆。
  她只是觉着自个儿傻,傻得可笑,罢了。
  太子听着柳沛之这似笑非笑的声音,头皮都是一阵发麻,他骂了一句:“疯子!”立时转身就出了屋。
  一出了门,远远就见着一人在宫门等候。
  天色昏暗,已临近入夜。
  公公提着灯立在李颉身侧,映出他心思沉沉的脸来。
  李颉是他真正的幕僚,他欣赏李颉,原想一并纳入泽衡宫,但其仗着脑子好使,以替他出谋划策为交换,婉拒了数次。
  可到底他是太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他想动何人不可?
  于是,李颉被他用了强。
  太子见到李颉,就想起天牢里的楼启深,他从阶上步步而下,走到李颉跟前。
  李颉行了礼,便出声建议道:“殿下应当去天牢一趟,依臣之见,在此等严峻的形势之下,楼启深所犯之事,决不可与殿下扯上干系。”
  太子皱着眉,叹了一口气,“本宫正要前去,你陪行罢。”
  “是。”李颉跟在太子身后,一同到了阴森森的天牢。
  全京城上下皆知太子被皇上下令禁足东宫,遂尽管他现时着了绣四爪蟒纹的衣袍,现时出现在天牢,把守的重兵也不买他的账。
  待奉命盘审的官员得了消息出来,这才放了太子进去。
  天牢寒气重倒是名不虚传,越往里走,火光越盛,可唯一不妥的是,明明是在审犯,却安静的很。
  等太子与李颉终是到了亮堂堂之处,眼前之景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楼启深头上绑着的黑绸带还未解下,身上还穿着今日黑龙舟的衣饰,可也残破不堪,看样是被鞭子抽得发烂,臂上的肉被抽得血肉外翻。
  他被绑在刑架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太子冲盘审的官员发怒,他上去揪着人的衣领子,“你们把他给怎了?”
  官员慌张地摇着头,“他只是昏了过去。”见太子怒不可遏,便立马挥挥手,吩咐一旁的小吏,“把他弄醒。”
  士兵拿了大木勺,从一旁的桶里取了水,猛地泼到楼启深身上。
  楼启深疼得嘶嘶直叫,不过一瞬就转醒,眼都未睁,便嚷着:“意外,都说多少回了,我不过是好心办坏事,哪有甚幕后主使啊……”
  言罢,他便疼得扭着身子。
  “你泼了甚?”太子过去一脚踢开那木桶,听到那小吏哆嗦着答道:“盐……水……”
  太子夺过小吏手中的木勺,一把就扔得老远,大吼一声,“滚!”
  盘审的官员怎说从前在太子处得了不少好处,此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示意小吏同他一并退下。
  楼启深疼得五官皱成一团,面上尽是痛楚,“殿下……”
  太子见四周只剩李颉在,这才安了心。他原就最疼楼启深,此时看着其受苦,他也不好受,“你何要做这等傻事!”
  “臣心甘情愿替殿下除去心腹大患,就差一点,就那么一点。”说完楼启深便只剩一声长叹。
  太子此刻才明白楼启深此举的用意,他对皇上偏宠不满已久,但从来就没说过皇上半句不是,回回与楼启深谈心,说得都是四皇子。
  难怪楼启深会对老四动手,他想必是要拉着老四一起死,到时候死无对证,怎么也赖不到他身上。
  可惜,可惜。
  楼启深尽力地抬了抬头,艰难地动了动喉咙,“殿下今日就不该来探我,一切都是我所为,您这一来,反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太子对楼启深还是有情义的,他抿着唇不出声,将楼启深身上的每一处伤都看了个遍。
  楼启深咳了两声,“李颉,你带太子出去罢,太子这次不该来,也不该有下次。”
  太子似被楼启深这幅深情给激到了,他大笑着喊了一声,“好。”
  就立时唤了盘审的官员进来。
  “把他给我放下来,今夜不得再审。”太子直眉怒目,指着刑架上的楼启深。
  官员这下就为难了,他奉皇上之命盘审这个蓄意谋害皇嗣之人,给太子与疑犯私下相谈已是最大的通融,他可不敢再多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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