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九月初四这件事,素荷嘴里娓娓道来的恐怖事件,恰好是一桩事。
那一头碰死的,是圊洲商户家的家眷,死者的老父亲。那些妇孺,是他的母亲,妻子,女儿,儿子,和妹妹。
百姓们看的是热闹。严氏,周朦胧,则是看的这热闹背后的玄机。
这样一户冤屈的家庭,千里迢迢来尚京告御状,如何绕过了圊洲府衙的耳目,如何以最激烈的手段在尚京一炮打响,逼得京兆伊不得不给这场发生在民众眼前的血案一场交待……显然,这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告御状,那都是戏文里才有的戏码。真要付诸行动,并且达到理想中的舆论目标,没有人指点,策划,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而且,换一个角度看。一个商户之家的顶梁柱死得不明不白,几乎就是飞来横祸了,因为心知肚明是官府搞鬼,那么一般人家的家里,大多第一反应会是办丧事,分家产。说不得还有一场现实版的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得拉拉扯扯不少时日。
这样全家拧成一股绳的来给死去的人讨公道,并且付出血的代价,真真是不同寻常。
周朦胧微微笑着喝茶。眼眸低垂,心里却在发问,也不知道许了这家什么条件,竟然让家里唯一顶梁柱的男人去做牺牲,这牺牲真不小。不过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这许诺的丰厚回报,自然是留在死者儿子身上了。看看留下来活命的人就知道了。
妹妹是要嫁人的,女儿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妻子,若是有良心,拿了回报好好抚育儿子,给儿子成家立业。若是没良心,那不是还有个婆婆在盯着的嘛。
若是婆婆去一头碰死了,总不能公公留下来天天盯着儿媳妇吧。
果然,周朦胧两盅茶喝完,和严氏去看了看正在绣女红功课的小欢颜,静姑姑在小欢颜接受她的存在了之后,慢慢的从陪伴学习,到每次都给小欢颜留一些有趣的作业。比如女红,教了小欢颜针法,就让她用学到的针法自己绣东西,随便她绣什么,只要是在用正在学的针法练习就行了。这样半自主的作业,让小欢颜有一种自己拿主意的成就感,配合度也非常的高。
她们看小欢颜绣了一炷香,严氏派出去的婆子就回来回话了。
“沥州来告状的一家子,并没有住客栈。租的民宅,就在莲花桥边那一带。”
“奴婢说是去那边收些桂花茶,问到她们租的宅子,却被人阻了说有病人养病不让进去。”
“奴婢观察了好久,那宅子,进出的倒是没有妇人和孩子,倒是好几个壮年汉子,看样子,像是走镖的镖爷,奴婢看到他们靴子内里都插着匕首,也都是短打的打扮……”
严氏和周朦胧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只赏了那婆子一两银子,就让人下去了。
莲花桥附近,离玉扁胡同,南山侯府,并不是很远。但是又很远。
不远,说的是距离。远,是因为那一片跟玉扁胡同和南山侯府几乎是两个世界。那边住的全是成片的平民百姓,没有皇城周围这一片,大多是豪门大院儿。
不住客栈,而是租好了院子住着。谁去一头碰死之前,先想好租个院子住着,而不是选择最方便的住客栈的呢?
而且这一片,贫民百姓最多,若是出事了,一嗓子嚷嚷开,就瞒不住了。正是暗合了大隐隐于市的路数。
住的是妇孺,却不见出门走动,那就是小心防范着,怕被人掳去杀人灭口。而那些汉子,就算不是镖局的人,只是伪装成镖爷,也是专门保护这些留下来的妇孺的。
种种都可以印证,这是一场非常有准备有组织的战斗。那衙门口的一摊血一条命一张血书控诉,只是个当头炮而已。
不过,这当头炮很不错。够响亮,够招摇,够步步逼人。严氏和周朦胧在谈论着一种新茶,但是眼睛里却是在击掌称赞。
第721章 感动
尚京定然有不少人家,跟周朦胧和严氏一样,也在默默关注着这样一桩百年难遇的民告官,不,应该是平民告皇子的冤案。
只是那当头炮过后,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了。京兆伊贴出告示,说因涉及皇室,已经转至宗人府受理此案,当然,最后一句官方话,自然是朗朗乾坤,一定会给民众一个公正的交待。
莲花桥下租住民宅的一家子妇孺,依旧是深居简出,不见人影。那些守着的粗壮汉子,倒是经常出入。
周朦胧不仅在关注莲花桥这边的动静,更想知道二皇子殿下那边是什么反应。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次二皇子殿下倒是稳妥的很,并没有跳起来去莲花桥喊打喊杀,而且连带着宫里的岚妃都低调收敛了许多,这必定是有人劝阻压制着的原因。
不出所料,这样一桩举世瞩目如戏文重生般的戏码,注定是要拖很长时间的。
九月二十六,玉扁胡同这收到一封沥州寄来的信。
不熟悉的字迹,让周朦胧还有些觉得奇怪。不过展开一看,却立即喜笑颜开。
这是陈筝给她写的信,并且是在月子里给她写的。是的,陈筝刚刚在八月底顺利给刘家生了个儿子。娟秀的笔迹在信里说道,“……都说小孩生出来会比较丑,只是没想到那么丑,皱得像个核桃仁儿,又像个小老头……都说他头发倒是生的很好,乌黑乌黑的,可是看着觉得怪怪的,那么小小的人儿,那么浓密的头发,还有指甲,薄的跟玻璃纸一样,却又尖又长,真是怎么看奇怪怎么丑,可是公公婆婆和大郎都欢喜的不得了,公公给取的小名叫阿宝,大名说还要再多翻几本经义再定……”
周朦胧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陈筝那样沉稳内敛的人,竟然会在信里面跟她抱怨刚生的儿子多么丑多么怪异,这样的口气不应该是陈萧那样随意跳脱的性子才会有的么?周朦胧都能想象得到,陈筝在公婆面前肯定不会这样说一个字的。
看完了周朦胧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想笑。这都九月底才到的,这样算着,陈筝再有十几天就出月子了。最少坐月子也是要坐个四十二天的。她这一回尚京,就一头扑在广玉山房那边,后来又是忙铺子的事,竟然都没想到陈筝这都已经生了。
带着这么一丝小愧疚,周朦胧亲自去逛了好几个银楼,选了一个双龙戏珠的赤金项圈,和一对马上封侯的小金镯子。想了想,又去新开的玻璃铺子选了一棵五彩的玻璃石榴树盆景,石榴喻意是多子,这陈筝本身就是进门喜,还一举得男,刘家开枝散叶的势头正是大好。
反正她时不时就给戚廷岳写信,到时给带过去就是。从戚廷岳在的晋西卫送去沥州,那就很方便了。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是老人家最爱听的了,周朦胧说给严氏听,严氏一听是刘夫人新进门的大儿媳妇,又是周朦胧的娘家表姐妹,听周朦胧口气还比较亲昵,严氏就让素荷开了库房找了些给孩子和大人做衣裳的好料子,补品药品,要周朦胧一道带回去。
周朦胧不好意思的再三推辞,“瞧我这嘴,一高兴说给您听,怎么变成跟您老搜刮东西了……这我可不能收,山长水远的,可没有隔这么远送礼的道理……”
严氏假意瞪她,拿食指戳周朦胧脑门子,“说的什么傻话!你娘家山长水远的,我们本就失了很多的礼数了。这么点东西算得什么,拿着拿着……都说姑娘家出了嫁,娘家要有人能给撑腰,你这嫁到我们戚家,我们也得给你在娘家长长脸不是……”
周朦胧好生不安的收了礼,那边素荷已经麻利的端着满满放满四五个托盘的东西来了,见主子们说的高兴,素荷也笑吟吟插嘴,“奴婢这几年别的本事没长,给孕妇产妇小婴儿备礼倒是做梦都能备齐全了,太夫人看看奴婢备的可对?”
严氏哈哈笑着用食指轻点素荷,“你这丫头怎么没长别的本事?这嘴皮子功夫长的可比什么本事都快!”
等周朦胧在严氏这边陪着吃了中饭,戚义安就急匆匆带着小厮来了,身后还有两个小厮一人捧着一个托盘,放的是一看品相就不错的砚台和毛笔,还有两本薄薄的册子,不知道是什么书。
“可是朦胧娘家表妹新添了麟儿?我这才知道,匆匆收了几样礼物过来,正好赶上一起带过去。”戚义安行色匆匆,却在严氏眼里看到很难得满意神色。
跟戚义安,周朦胧自然就不会撒娇的推辞了,客气了几句,就收下了。只是戚义安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不一会儿戚廷屿来了,他身后的小厮没有捧着礼品,戚廷屿却是从自己袖笼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匣子,“这是我自己买的一块鸡血石,成色并不是很纯净,红黄交杂在一起,但是若是给孩子做个小印章,应该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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