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当家 (小鹿慢跑)

　　
　　周朦胧心里一阵难受，想必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说齐氏变了的人太多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日子一天天过，要老这么想这些有的没的，那头早就想破了。”
　　
　　齐氏勉强的勾勾嘴唇，但笑不语。周朦胧眼珠子屋里一打量，“铭哥儿呢？怎么也不带出来给我看看？要两周岁了吧。我走的时候还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胖小子，现在该满地跑了，也能和兰姐儿玩到一起去了。”
　　
　　齐氏神色复杂，眼神里有些茫然，“铭哥儿……他住在自己单独的院子里，没事没到我这里来。”
　　
　　周朦胧心里一沉，铭哥儿两周岁快满了，可是也才这么点大，竟然就已经分出去单住了。她忍不住嗔怪，“你也真狠得下心来，多大点孩子，兰姐儿一个人住，偶尔夜里做恶梦了还哭着让赵妈妈抱了来寻我呢。你也真是的……你什么时候让他单独住出去的？”
　　
　　齐氏垂下眼睑，同样的话自然也有旁人这样指责过她，不过往常她都是一副铁打的面孔冷漠如霜，此时见到周朦胧出来做客两个孩子不离身边，她心里那一丝隐隐的愧疚终于有些冒头了。“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吧。左右也是有奶娘喂奶，照顾他的人也不少……”
　　
　　“那能一样吗？”周朦胧不赞同的摇摇头，“就算她们不敢亏待了孩子，可你是做母亲的，这怎么替代得了。”
　　
　　齐氏委屈的撅一下嘴，“脱了我的手，做爹的才晓得自己是孩子他爹啊。我是不怎么照管他，他爹现在知道了不就行了吗？”
　　
　　周朦胧愣了，齐氏在意的还是这件事情。她想再抢白几句，可是看着齐氏瘦削倔强的脸，终是不忍心，摇摇头作罢了。
　　
　　两人对坐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周朦胧拿起茶盅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以前是你把锦哥儿大事小事都管着，世子不闻不问，你们现在不过是反过来了，还不都跟以往一样吗？你这样不闻不问，跟以往的世子有什么区别？”
　　
　　齐氏脸色刷白，撇撇嘴角，“他不一样就行，他知道养孩子了就行。”
　　
　　这一根筋拗得，周朦胧直摇头。“锦哥儿若是知道因为他，你这样待他弟弟，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他怎么晓得，他连弟弟长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到。”齐氏泫然欲泣，抚额捂心。锦哥儿出了事，她紧接着生铭哥儿。两个孩子一生一死，却终是连面都没碰着。
　　
　　“可你知道吗，若是锦哥儿……若是锦哥儿没出事，他该会很疼弟弟的。”周朦胧压住心里的不忍心，“兰姐儿就特别的疼弟弟，有的时候我们逗她，说弟弟哭，不乖，给他送走好不好，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兰姐儿呢……”
　　
　　周朦胧随口就开始讲起两个孩子之间的趣事来。虽然开颜还不会说话，还不知道怎么跟姐姐玩儿，但是对于小欢颜来说，弟弟是家里很重要的一份子。
　　
　　齐氏起初只是兴致缺缺的耐着性子听着，但是正因为游锦出事的时候和小欢颜现在差不多大，四五岁的孩子正是聪敏可爱的时候，会说很多童言稚语，会讲很多他们自以为是的道理，已经开始脱离大人的思想管控，又还稚嫩可爱的很，所以周朦胧说起来的时候，齐氏就不由自主的想到游锦小时候的事情。小孩子么，各有各的可爱，但是同龄的孩子在很多事情上还是有很多的共同点的。
　　
　　像这样生活中每天都在发生的趣事，周朦胧是信手拈来，一桩接着一桩，都不带喘气儿的。慢慢儿的，齐氏听进去的多了，也会跟着笑起来。
　　
　　周朦胧讲到最近的一个事情，也是有一次开颜在哭，小小孩儿来脾气了怎么也不好哄，小欢颜在一旁看着着急烦躁，就说了句，“弟弟你再不乖，我们就不理你了。”
第706章 悲恸

　　其实这话开颜哪里听得懂，偏偏小欢颜说的格外认真。周朦胧觉得孩子的这种负面情绪需要疏导，她就跟小欢颜商量，“你觉得弟弟现在很烦人是吗？那每个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和开心的时候，你也一样啊。难道因为弟弟现在正在不开心，咱们就能把他给扔掉不管吗？”
　　
　　周朦胧故意说的扔掉，因为她心里有数，无论什么时候说把弟弟扔掉，小欢颜都是不会同意的。
　　
　　小欢颜果然摇头，“那不行，现在还不能扔。”那头开颜还在嚎啕大哭，听的人感觉耳朵都要炸掉了，“等把他养大点再扔！”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养大一些再扔啊？”周朦胧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小欢颜头一回发挥这种论调。
　　
　　小欢颜板着脸，指着哭得眼泪鼻涕一满脸的开颜说道，“你看，他才只有几颗牙，还不会吃饭呢。现在扔了弟弟没东西吃怎么办，等他会吃东西了再扔，就不会饿肚子了。”
　　
　　看看，小孩子的小恶毒也是那么的可爱。勉强同意“扔掉”弟弟，却还在担心弟弟能不能吃饭。
　　
　　齐氏先是笑，“兰姐儿真是可爱极了，比小时候更可爱，能说会道的，跟个小大人一样。”
　　
　　周朦胧还没来得及接下句，齐氏已经忍不住捂着脸扒在案几上呜呜哭出声来。
　　
　　自从失去了大儿子，不管是府里的人，还是外面来探视她的人，都跟约好了一样，谁都不敢在齐氏面前提半句跟孩子有关的事情，也没有谁带孩子到她面前来。哪怕是贴身服侍她的赖嬷嬷，自家的孙女也不大，也从来不在齐氏面前说一句的。
　　
　　所有人都以为孩子是她心里一根刺，碰都碰不得。只有齐氏知道，孩子是她心里一块肉，剜去了就再也止不住痛。
　　
　　小儿子铭哥儿马上就两周岁了，齐氏都很少见到这个孩子。因为她不愿意，好似她若是关注铭哥儿一点，游秀才就就会一下子变成以往甩手掌柜的做派似的，好似她若是给铭哥儿一点点母爱，就对不起那个被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无微不至疼了五年的锦哥儿。她经常是一闭眼，不管睡没睡着，眼前就是那张到死都惊恐的睁着眼大眼睛的小脸。
　　
　　可是今天看到两个生动可爱的孩子，开颜那温热软软的小身子在她怀里扭动的时候，齐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听周朦胧讲了那许多，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不知道自己的这么多泪水是压抑了许久的，还是一时间突然爆发的。
　　
　　她只想尽情的流泪。甚至在流泪的时候，不去压抑心里悲怆的哭喊声。
　　
　　外面紧张的站在廊下的赖嬷嬷听到里面的哭声，赶紧瞪着眼睛驱散了院子里服侍的人，都遣得远远的。回头收起了凌厉的面容，赖嬷嬷眼角也忍不住湿润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齐氏才从爆发的情绪里平息。其间周朦胧只是默默的陪着她，并没有去提醒她不要哭湿了衣裙哭花了妆容。屋子里弥漫的是齐氏终于宣泄出来的悲恸，周朦胧觉得这好比是齐氏在跟地下的锦哥儿哭诉她的想念。
　　
　　周朦胧悄悄撩开一道帘子缝儿，外面赖嬷嬷立马明白的点点头，亲自去端了温水和毛巾进去，还有几个刚让厨房里煮出来的鲜嫩的白煮蛋。
　　
　　赖嬷嬷没有进去，只把东西递到周朦胧手上，悄声恭敬的福礼，“有劳大奶奶了。”
　　
　　周朦胧点点头，不作声的端了东西进去，沉默的帮齐氏净面擦手，待她进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裙出来，周朦胧已经剥好了鸡蛋，正好就拿给齐氏敷眼睛。
　　
　　齐氏摆摆手，浓浓的鼻音让她的冷肃融化了许多，“敷这个做什么，我这天天也不出门，也不怕谁见到了会出丑。”
　　
　　周朦胧不依，亲手拿着给她在眼窝下面轻轻滚动，“给别人看干嘛，关键是要消肿了自己舒服才行。”
　　
　　齐氏叹口气，“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若是往常，周朦胧定然会俏皮的接上一句，“我素来这没会说话呀。”只是这时她没有，她皱皱眉头，讲手里的鸡蛋塞到齐氏手里，“把铭哥儿叫来我看看来，那时候抱他的时候，他比我家开颜还小的多呢，肯定已经是不记得我了。小孩子最是可爱，也最是无情的很。”
　　
　　齐氏低头静默良久，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会儿让赖嬷嬷去看看，叫过来给你看看。”
　　
　　“那好。”周朦胧浅浅的笑了。叫来给她看看，齐氏难道能闭上眼睛不成。
　　
　　她出去跟赖嬷嬷说的时候，悄声吩咐赖嬷嬷去帮忙把小欢颜和开颜也喊过来。赖嬷嬷忙不迭的答应着亲自去了，还麻利的叫个丫头赶紧准备些合孩子口味的吃食送过来。
　　
　　铭哥儿先到，周朦胧一看他就笑，不是很胖，但是样子没变多少，脸型和下巴很像游秀才，眼睛像齐氏，隐约看着，有几分锦哥儿的影子，当然，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铭哥儿有些拘谨，毕竟年纪小，而且他鲜少到母亲屋里来，偶尔见到，母亲也一直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样子。他眼珠子小心翼翼的四周看了两眼，然后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