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当家 (小鹿慢跑)

　　
　　 她纤细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恨不得这是在敲周郁清淤塞的脑子，“那你觉得，周家巷住进了外姓人，周家在沥州就脸上有光了？几百年的老宅子都要变卖了，外人会觉得周家乐善好施兄友弟恭呢？还是觉得周记经营有道实力雄厚呢？我敢说，现在满沥州人都在等着看周家巷的笑话呢……你觉得那来看宅子的，有几成是真心想买的？有几成是借机来看热闹看周家出洋相的？这样三番两次上门来看，又没人买，到时候五叔他们能把宅子卖几个钱出去呢？”
　　
　　 周郁清额头冷汗直冒，他急得站起身来，脸色发白，“姐姐说的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可是做事也得量力而行啊，不说洋哥儿才六七岁，就单单五叔一个人，我们三房和大房也是养不起的啊，他又不是只要管一日三顿饭有吃有住有穿就行的了，他那样……前几日到家里来借钱，母亲还让管家一直跟着五叔身边，生怕他摸了家里什么东西又拿出去典当呢……”
　　
　　 说白了，周世钊那德行，谁都把他当贼来防了。这自是也怪不了别人的，谁让他把自己过的跟个蛀虫硕鼠似的呢，谁敢招他谁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周朦胧两眼一翻，毫不客气两个大白眼珠子瞪回去，“那你们也不能就这样坐着看戏啊？就差拉个板凳坐五房门口给别的来看戏的搭台卖票了是吧？”
　　
　　 “那……那倒不能，不过我们也没办法不是……”周郁清委屈的撇撇嘴，这时候倒是露出十几岁少年人的样子来。
　　
　　 “哒哒哒……”周朦胧不耐烦的在桌子上一阵敲，手指头灵活的翻飞着，“没办法，没办法就算了？你们就没想想，放任五叔五婶这样闹，对三房和大房这边有什么影响吗？”
　　
　　 周郁清茫然的瞪着眼睛，只要不让五房赖上，能影响他们什么，不过是换个邻居少个亲戚罢了吧。
　　
　　 周朦胧恨不得拍拍眼前这愣头青的脑门子，“分家是分家了，可是外面的人谁管你分家了，说起来都是周家。不说别的，眼下马上就要备过年的年货了吧，入冬前，铁定要把今年秋冬到明年春天的货全铺好了，是不是？往常铺货总要去几个钱庄借点银子周转的吧？周家巷的老宅子都要卖出去一半儿了，我问你，你觉得几个钱庄，还会跟往年一样，随手借你往常的数目吗？”
　　
　　 “这个……”周郁清脑门子直冒冷汗，莫说卖老宅子了，就是之前卫所的事情冒出来，周记想去跟往常合作的钱庄借点银子周转周转，那个个钱庄的态度都是四月的天说变就变。
　　
　　 周朦胧丝毫不留情面，不待周郁清表态，又说道，“往常人家压咱们的货款，难道知道咱们周家要卖祖宅了就会提前给你？”
　　
　　 “咱们周记压的别人家的货款，你好所人家知道周家在卖祖宅，会不会以这个由头来提前讨要？”
　　
　　 “去年年前叫你大庭广众之下烧那么多货物是干什么？刚刚让百姓说了几个月周记诚信经营的好话，马上他们就要改口说周家眼睁睁看着亲兄弟变卖祖产无动于衷了……”
　　
　　 “所谓同行相轻。你觉得会不会有往常跟周记争生意的同行，此时赶紧落井下石，给五叔一点小恩小惠，让他哭诉一下兄弟冷酷无情？”
　　
　　 “你觉得到时候百姓还信周家厚德仁善吗？你怕是再把周记的所有铺子都烧了也没人信你了……”
　　
　　 “更有甚者，若是周家的死对头这时候冒出来买五房那一片宅子，你们就能安心跟他们做新邻居？”
　　
　　 连珠炮似的残酷推断，直让站着的周郁清小腿一阵发抖。他刚刚觉得自己能把家里的门庭支应起来，被周朦胧这么一分析，只觉得原来周记还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原本也是站在父亲这一边的，伸以援手也要量力而行吧。五叔那样子一身臭毛病死不悔改的，谁敢救他一回，那就等着被赖上一辈子吧，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跟在五叔后面给人家擦屁股。
　　
　　 可是，什么也不做，竟然会有这么多隐匿的弊端，随时爆发一两样，好不容易站直了的大房三房就要岌岌可危了。
第673章 请教
周郁清背脊上冷汗涔涔，看向坐在上首不动如山的周朦胧，脸色发白的恭敬行礼，“还请姐姐教我。”
　　
　　 嗯，晓以利害，知道求教，还不算太蠢。周朦胧点了点下巴，让周郁清坐下说话。“就五叔那行事，自是不能靠大房和三房去养活他们一家子了，那不得拖垮一大家子才怪。”
　　
　　 原来周朦胧也不欲给五房兜底，周郁清一愣，却是更懵了，又不能放任不管，又不能当冤大头，那是要怎样？
　　
　　 周朦胧嘴角微微一笑，“咱们是亲戚，自然是要解五叔五婶燃眉之急才是。不过，现在五叔五婶的燃眉之急并不是要大房和三房养活他们吧……”
　　
　　 “不是吗？那是什么？”周郁清有点晕，周朦胧这浅浅的笑，竟然是比适才的咄咄逼人还要让人心生紧张。
　　
　　 “是寻买家卖他们的宅子啊！”周朦胧眼珠子一瞪，险些把笨蛋两个字骂出口，险险才收住。
　　
　　 “我们买五叔的宅子？”周郁清惊奇的用食指指着自己，“可是父亲没这个打算，嗯，一时要拿出那么多银两来数目也不小……”他心底快速的盘算了一下，就周世钊的出价，他们三房拿也是拿得出来的。只是三房这日子才宽裕一点，就置宅子，那手头又要紧巴巴的了。而且怎么想怎么别扭啊，出钱置宅子，买的却是本来就是周家的宅子，这买的还有一肚子气啊。
　　
　　 “你们要是有这个打算还用得着我叫了你来说？”周朦胧鼻尖轻嗤，“谁让你现在买了。五叔要卖了变钱用，咱们就买。但是不是现在买。”
　　
　　 “你回去让人时刻盯着那边的动静，你看着吧，照现在这个样子，看的人多问价的少，意欲买下来的人怕是更要多观望观望了，五叔到时候看到没人下决心买，肯定要降价，到时候那有心买的，自然还要砍价还价，不狠狠压一头才怪，你就等着那时候下手就是了，只比五叔最后要卖的价高一点点就成，但是一定要快，给了钱赶紧拉着他去过文书，省得别人望风而来加价……”
　　
　　 周郁清出神的听着，在听到周朦胧说“下手”时，怎么觉得感觉怪怪的，刚刚不是还说是亲戚要解人家的燃眉之急么。
　　
　　 他挠挠头，还是不解，“可是，我们三房花那么多钱买宅子，一时也用不着啊，买了还不是空置着。”若是现在手头上钱很宽裕，把祖宅保住那也就罢，问题是现在手头并不那么宽裕，花大价钱买片宅子空置着，不是挺不划算的么。而且这还是五房卖，周郁清怎么都觉得干这事的都是人傻钱多的才会去干呢。
　　
　　 周朦胧深吸一口气，跟前胡那样老道贼精的人相处久了，有时连讨论都不用，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意欲为何，现在对着周郁清，周朦胧只觉得口舌不够用了。
　　
　　 “你这祖宅保住了，前面我说的那些弊端，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周家什么时候分的家，分了家这宅子又被三房在五房危难之际买了回来，百姓会怎么说？那只会说三房仁义厚道，花钱买本自家宅子，对兄弟仁至义尽，日后五叔五婶出了周家巷再出什么幺蛾子，你们大可不管他们死活，旁人也再说不到三房一句闲话的……”
　　
　　 “去年年初烧了那么些货物关了那么些铺子，现在还能说买就买下一片宅子，你手头紧巴那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外界只会以为周记底子厚，这大半年来经营有方，往后有合作自然更加信任周记，若是去钱庄借钱周转只会更有底气更加便利，你说是不是？”
　　
　　 “还有，五叔他在卖宅子，为什么不打铺子的主意？你之前也说了，好点的铺子他早卖了，剩下的都是卖不出几个钱的，不如卖宅子来的迅速实惠。那你可以反过来打打他铺子的主意啊。他铺子经营不善，必然存货多吧。铺子不好转手，咱们别的帮不了五叔，但是能把他的存货给盘下来啊。”
　　
　　 “啊？”周郁清茫然不解，“这个……五叔那些铺子的存货，怕是往前好几年的都有，不会有什么好货了，而且咱们做布料生意的，这都不时新的东西，咱们盘下来也卖不出好价来……”周记自从上次自断手脚，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布料生意，这点周郁清还能拍着胸脯说自己还是个在行的。
　　
　　 “真要是时新好卖的，五叔还卖宅子干嘛？人家不自己早发财去了？”周朦胧忍不住怼他一句，“好卖的有好卖的卖法，不好卖的自然有不好卖的卖法。”
　　
　　 “你盘他的货，跟买五房的宅子是一个道理，事做了要让人知道，钱花了得听个响动，外界知道了，一样是给周记的声誉锦上添花的，不会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