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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 (风储黛)


离见面的日子,也不会远的~
至于生男生女,下一章答案揭晓!

  ☆、第98章 只在此城中

  白慕熙侧过眸,清淡的声音隔雾穿雨而过, “不知道。”
  襄王扶着轮椅, 轻笑:“皇叔年岁也不小了,说句大不敬的话, 他的身子骨毕竟熬了这么多年,大不如以前了, 真要找个人继承万里锦绣河山, 当承徽,不外如是。可惜皇兄却将他给了柳家。”
  白慕熙不言。
  襄王顿了顿, 又道,“即便是妻子生产这样的关头, 皇兄都不想去瞧一眼么?”
  他敏锐地察觉到,白慕熙扶在回廊木栏上的手正收紧, 青筋露出了一截, 襄王敛唇道:“第一回皇兄可是十月都不在,这第二回……皇兄,女人一生要生多少个孩子?皇兄打算次次都不去?”
  隔了许久, 襄王听到白慕熙压抑沉闷的声音:“我出不了宫。”
  襄王一笑, “对皇兄来说, 这难道还算难事?”
  他十分清楚,白慕熙回来, 不单单是为了照料太上皇,这跟前尽孝之事,他也能做, 宫女内侍们都能服侍周到,皇叔也不会亏待太上皇,白慕熙此次回来,为的是,数月之间大周的江山连任二主,百姓不堪,朝局动荡,若要一个主心骨来主持大局,必然是他这个本该名正言顺即位的前太子。
  而事实果然如此,那些依附于太子的老臣旧部,那些崇敬太子的百姓,此时都会依附新政。只要登基的这位足够勤勉,爱民如子,当然不会生大乱。
  近几年北边战事频繁,苛捐杂税逼迫百姓抬不起头来,幸得嘉平帝励精图治,废除部分赋税,建立乡校以教化百姓。这两道政令才颁布出来,立即上行而下效,总算换得了暂时安稳。
  襄王道:“皇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会允的。”
  白慕熙薄唇微抿,淡淡道:“我若此时离开,不正是给了皇叔离京的线索,教他发现潺潺么。”
  “那么皇兄还真以为,你不走,他便发觉不了?皇兄你莫忘了,这大周的天下,如今已是皇叔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迟早会察觉。”
  白慕熙没有再答话,但心里已经认可了襄王所言,手中不禁意剥下一段猩红的木屑来。
  夜晚绚烂的烟火升上天幕,夏夜熏风,从四面吹开。
  犹如火树银花,宫墙深深浅浅,被笼络在纷繁的光影中,一座城池通明如昼。
  嘉平帝与白慕熙在东墙下取水对饮,陈酿在手边散发着芳香,木樨花溶溶清甜的芬芳散落在杯中,嘉平帝眉间一挑,带了几分喜色,“酒是好酒,只是——慕熙这酒酿了太久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醇香。”
  “酒越是窖藏,酒香越是浓郁,当然不再是七年前那般味道。”
  两人打了个哑谜,嘉平帝将龙袍上落下的犹如积雪般的落英掸去,微笑道:“甚好。”
  白慕熙沉静地望着一墙的繁华,葛藤浓黛如墨,他轻声道,“我这副病体,撑到如今已经不易,皇叔应当很清楚,我极有可能,便过不了冬。”
  “太医们,说你脉象混乱,不知何故,他们也没办法医治,倘若你的意志薄弱些,别说冬日,今年夏天能不能拖过去,都是说不准的。慕熙,朕怕你心中有遗憾,你的孩子,朕会疼他,爱他,教养他,只要你答应,我们可以共掌这江山。”嘉平帝有妥协的意味。
  白慕熙摇头,“徽儿已然不能,此事若是潺潺答应才可,我做不了主。”
  听他有松口的意思,嘉平帝喜上心头,“那好。贤侄女的产期不是近了么,眼下你从上京出发,还赶得到。”
  白慕熙眼风一动。原来,皇叔果然知晓,他将她们母子安排暂时安排在潞州。
  他只是这般想,脸色却丝毫不见惊惶,施施然起身,行礼道:“遵皇叔之命。”
  是夜,烟火繁盛,白慕熙快马出城。
  身后是上京城繁华的烟火,犹如下坠飘飞的落英,五色斑斓。陪同白慕熙出城的,只有他自己的亲随,嘉平帝守诺,当真没有派人跟踪,足见其心胸开阔。
  此去潞州山高水远,只有半月之期,怕是很难赶到,但依照行程,若是快马加鞭,还是可能的。
  但出了上京,在过崇山峻岭时,白慕熙的马越来越慢。身后的暗卫察觉到不对时,他已经从马背上翻了下去,一头扎倒下来,滚落到了溪边。
  暗卫大惊,“公子!”
  “公子!”
  几个人抢上前,掐人中,泼了溪水,也没见到他醒转,一个个慌了手脚,忙不迭将他扛上马背,快马加鞭入城。
  大夫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白白耽搁了两日行程,白慕熙要快马赶到潞州城,襄王说的话言犹在耳,他不能每一次,在紧要关头只留下潺潺一个人,纵然她身子骨强健,可自古女子生产,能顺利诞下孩儿母子平安者便不多,她怀孕这段时日,走南闯北,又是好一番奔波,几乎便没有休息过,他更是心中难安,暗卫们自是拗不过白慕熙,劝了几句便不劝了,跟着他一路往潞州城加紧赶路。
  但紧赶慢赶,拖累了白慕熙的身体,却还是迟了整整一日,他到梵园时,柳行素已经力尽昏厥,睡了已整十二个时辰。
  罗绮守在柳行素榻边,正撑着下巴打瞌睡。
  莫玉麒同卫六候在院中,没有人听说白慕熙会来,虽然前几日,柳行素说自己隐隐地有种感觉,她的男人,在为她奔波的路途中,但是莫玉麒没有接到任何线报,以为那只是一种臆断,便没忍心戳破。
  谁知白慕熙竟然真的来了。
  莫玉麒愣了愣,“公子,你怎么……”
  不待一身风尘赶来的白慕熙答话,卫六先跳起来,“太好了公子来了,我马上吩咐下去,差人来迎接,扫尘!”
  “不必了。”白慕熙清咳一声,脸色白得厉害,“我还会走,不必麻烦。”
  莫玉麒同卫六瞬间沉默下来,白慕熙眉心折入几缕淡痕,“夫人——”
  “还在睡,母子平安。”莫玉麒颔首,转身走入寝房,将打瞌睡的罗绮抱了出来,罗绮晕乎乎的,到了男人怀里便再也撑不住,沉沉地睡着了,隐约觉得身畔有一阵风,带着清幽的木樨芳泽。
  产妇受不得风,白慕熙合上门扉,走入暗光笼罩下的寝房。
  樱花色的湘帘微曳,牙床上,熟睡的柳行素搭着一床轻薄的棉被,她瘦得厉害,脸色也白得令人心疼,只有微弱的犹如细风一般的呼吸。
  她睡在外边,里头用薄薄的小毯子盖着两个小家伙,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全身通红,仿佛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的心忽然一阵轻颤,扯出些微酸疼。潺潺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在他在星夜之中兼程跋涉之时,他们已经儿女双全。
  两个奶娃娃都看不出五官轮廓,但圆滚滚的脸蛋生得十分精致,一个懵懂,一个娇憨,小奶手在虚空里抓着什么东西,白慕熙俯下身,便被女儿摸到了胡须,他来得匆忙,忘了剃掉冒头的胡茬,被女儿的小手摸了摸,她像是被扎到了似的,又用吃奶的劲儿拍打了两下,看到这个奇怪的人冲自己笑了,小家伙也乐得呵呵发出两节笑音。
  他轻轻抓着女儿的小手,晃了晃,儿子却迷迷蒙蒙睁着眼,看着两人互动,一派冷然,仿佛在看幼稚的木偶戏,而他十分不屑一顾。
  看完儿女,柳行素还是没有醒来,他在她的唇角印上一个吻,她的呼吸很轻,白如牛乳的肌肤,还坠着几滴晶莹的汗珠,白慕熙的眼底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怕一不留神,惊扰了她。
  她怕是不知道,从前在东宫,夜阑人静的时刻,他也这样看过她无数回,只是每一次,他都很轻,从没有教她发现过。
  白慕熙到了内堂,在书房取了笔墨,正要给上京的皇叔写信,忽然门被扑开,一只滚圆的小孩儿冲了进来,他讶然,水灵的一对大眼睛泪汪汪的柳承徽,正好到了书桌底下,书桌到他的锁骨处,正露出一个头,梳着两只总角,扁着嘴儿,又恨又委屈地巴巴望着自己。
  他停下笔,有些像哄他的意思,但还没起身,只听小孩儿冷脸控诉道:“你走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白慕熙有些歉然,“对不住。”
  这个歉道得毫无诚心,小孩儿毫不满意,眼巴巴瞅了他许久。
  最后,他的小手抓住了桌沿,“娘亲说,弟弟妹妹都要姓白,好看叔叔,是不是因为,我爹爹姓白?”
  他鼓着小脸蛋,委屈地眨着眼底的泪光。
  白慕熙手中的狼毫瞬间落下,砸在了素白的宣纸上。
  他的孩子,聪慧敏感,早就猜到他的身份,却因为他的一再阻隔和推却,始终没能喊他一声“爹爹”,还要这样,透着小心和委屈地试探,一步一步地刨根寻底,教他承认。
  他放下手中的纸笔,走到柳承徽的眼前蹲下来,手掌抚在他冲天的鬏鬏头上,愧疚而心疼,“承徽,我是你爹爹。”
  小孩儿沉默地震惊地看了他几眼。
  忽然,他“哇”一声扑到白慕熙的怀里,“爹爹——”
  他从小渴望的人,不惜一个人逃出贺兰山走了千里之遥,也要寻到的人,即便不知道这些年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要自己和娘亲,也还是深深记挂的人,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柳承徽哭得小脸花白,泪水全滴在了白慕熙的肩头,很快温热弥散开来,濡湿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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