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仿佛平地一声雷,将那宫女吓得面如土色。她立刻便又重新跪下,不住的磕头:“什么?娘娘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崔慕灵将银花打发出去守着大门,自然便也就没什么顾忌,只摇摇头取出那块玉佩道:“亲结其璃,九十其仪。这玉佩上九龙戏珠,若不是太子殿下赠与姐姐的,难道还是姐姐从父皇那里偷来的不成?”
偷盗御用之物是何等大罪,那宫女自然是晓得的。崔慕灵叹气:“此物原就是定情之物,可太子殿下如此对你,难道姐姐还以为他对你情深似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么?”
此言一出,那小宫女自然动容,心中已然明白如今自己只是一枚弃子。
她抬眼看着崔慕灵,一字一顿道:“娘娘料事如神,不知还猜到了什么?”
“本妃知道,姐姐入宫六年,虽只是个小小宫女,却因为得父皇信任,过的比寻常位份的娘娘还要滋润。本妃还知道,姐姐虽只是个宫女,却也是出身郴州太守府的官家小姐。只因为是庶出女儿,生母身份略低了些,这才无法成为秀女。”
“但郴州太守素来是我朝的一位贤人,家中的千金便是庶出又怎会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呢?姐姐如此出身,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寻常人家的小子?更不可能为了他,去做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所以,能让姐姐冒险行此一举的,也便只有这太子殿下一人了。”
一个女人,最怕的便是错付终身。眼见得崔慕灵将自己的事情全部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小宫女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咬牙道:“娘娘英明,奴婢确实不敢欺瞒娘娘了。只是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姐姐便更应该同本妃合作。否则姐姐当真以为,以太子殿下如此狠辣的一副心肠,能容得下你的父母兄弟么?”
有的时候,严刑逼供,远远不如以情动人要来得管用。一个从死亡边缘走出来的人,其实,往往更加珍惜生命。
崔慕灵一句话戳中了她的要害,那宫女的面色一白,不消片刻便已然想清了一切。
“罢了,奴婢的性命本就是娘娘所救,如此,奴婢便将性命托付给娘娘又有何妨?”
这一日,崔慕灵同这宫女在小院中秘谈了许久。待到日落西山之时,崔慕灵才在那宫女的想送下离开了那院子。
只是,她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崔慕灵离开的前一刻,一个身影已然提前从院中的高墙上闪过,没入了那夕阳的余晖之中……
虽然手上拿住了太子的把柄,但这把刀现在究竟是不是时候抛出来,崔慕灵还不是十分确定。
多年的经营,那人如今在朝堂上已然有了自己的一片势力。只要皇帝一天不下诏废太子,他便永远是国之正统,无法动摇。
妆台前,崔慕灵的手上捏着那块从那宫女的手上得来的玉佩。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妆台抽屉的角落里,还躺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崔慕灵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却冷得像寒冬的冰雪。
“楚景成,你这千般算计,万般手段,当真是牢不可破么?我就不信,我没办法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娘娘这是在说什么呢?”
刚从外头取了蜜饯回来的银花手上拿着一封请柬,正想着要怎么给崔慕灵说这封莫名其妙的来信。却见到崔慕灵一人坐在镜子前面自言自语似的嗫嚅着。
崔慕灵一怔,再回神时已然看到了银花手上,那专属这太子殿下的徽记。
待到看完那封请柬的内容,崔慕灵脸上的笑意已然挥之不去。
很好,我不去找你,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七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的停在了“揽月楼”的楼下,崔慕灵这似乎要全天下人都晓得她七王妃再此的做派实在让一同来的银花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银花正想问娘娘今日这究竟是想做些什么,便听见崔慕灵在进门后淡淡的吩咐:“你等在这里守着,本妃一个人上去便好。”
额……这一下银花更家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为了避嫌才弄的人尽皆知么?怎么现在又不用避嫌了么?
不管银花有多少疑惑,她都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着崔慕灵上楼了。
可刚一上楼,崔慕灵便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给抱了起来。那人身上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味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官,崔慕灵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挣开抱住自己的楚景成,谨慎万分的退后三步,略微福了个身道:“太子殿下,请自重!”
“自重?好绝情的丫头,如今便只会叫我自重了么?”
楚景成的脸上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捂着心口悠悠道。
这样子让崔慕灵很有些头疼,只得补充道:“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明白。”
一个人装睡的时候,永远是叫不醒的。可楚景成却偏偏还是期期艾艾的继续道:“你从前从不这么生分,你都是叫我扬哥哥的,难道你我二人的那些往事,真的都可以一笔勾销了么?你……你怎么能绝情至此?”
第191章 绝情
“绝情二字,这天下若论太子殿下第二,自然无人敢当第一的。至于那些往事?那不过是你我年少时候一段不懂事的时光罢了。我都给忘了,太子殿下又何必继续苦苦追思呢?”
这话的后半句说的实在是有一丝难言的暧昧,太子心道这丫头到底不是一副铁石心肠,遂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玉扣递上前道:“灵儿,我知道你不是那等绝情之人,绝不是有了七哥便真的将我忘了,你只是在怨我,对不对?可你看,你送我的玲珑扣,我却是一直留着的,我……”
太子还在那里声情并茂的表演着,没成想他的东西崔慕灵不为所动,崔慕灵却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眼前。
“太子殿下,我送了您什么东西,我如今却是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太子殿下送了别人什么东西,不知道殿下自己还记不记得呢?”
那块玉佩楚景成怎会不认得?他今日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要将崔慕灵约出来一见,为的也就是这么一桩。
虽说那女人已然被处理掉了,可崔慕灵究竟知道多少,他却是不敢确定的。
他才不会傻到相信崔慕灵真的是误打误撞才救了父皇的一条命,便是银花,也断然不是那种毛手毛脚,连一盘糕点都端不好的丫头。
“这玉佩……不是我送给你的么?灵儿你将它拿来,便是还不曾忘记你我二人之间的承诺,对不对?”
太子脸上的笑容已然有些尴尬,这么一句恬不知耻的话说出来,崔慕灵都觉得一阵反胃。
前世的她竟然有眼无珠到了这般地步,还真是可悲可笑啊!
崔慕灵别过脸,不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东西。只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是否有些答非所问了?还是臣妾猜错了,今日太子殿下您约臣妾前来,不是为了问臣妾知道关于这玉佩主人多少事情?”
当所有的假面全部被撕开,伪装这种东西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
因为那只会让你看上去无比愚蠢可笑。
当楚景成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时候,崔慕灵终于在心底笑了出来。果然,狗急跳墙的时候到了!
“你这丫头如今还真是愈发的聪明了,可知道的事情太多,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乖,告诉本宫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若是你乖乖的,本宫或许还能留下你的一条小命。”
太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寒彻骨,崔慕灵却是笑得愈发灿烂,一手拿起玉佩道:“都道是痴心女子负心汉,若是那初荷姐姐今日在此,只怕还真是难逃一死了。不过殿下实在可以放心,臣妾虽不是宫中那些个常年吃斋礼佛的太妃们,但一颗慈悲心肠却还是有的。断不会做出那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这话说完,崔慕灵像是担心太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似的,还补充了一句:“初荷姐姐现在,可好得很呢。”
“你!”
楚景成一怒,手上的力道立刻便加重了几分。可也只是一瞬,眨眼间,崔慕灵便已然反手将他的手摁在了桌子上。
“太子殿下,自己造的业果,如今到了要品尝的时候便害怕了么?这可实在不是您的风格呢!何况,便是不想尝,难道便能由得了你么?”
崔慕灵这话一波三折,楚景成一时不防,却被她给狠狠的摔在了一边。
“臣妾出来的时间已然太久,若是再不回府,只怕王爷便要出来寻我了。殿下,臣妾告辞。”
崔慕灵说完,便立刻转头扬长而去,徒留那还未回神的太子一人傻在了那里。
再回到王府时,已经夜色渐浓。今日同那人摊了牌,一切的虚与委蛇便全都可以收起来了。
崔慕灵有些恹恹的将身边的下人全部唤退,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房中。本想着点灯更衣便就寝,却在灯光点亮了整个屋子的瞬间被坐在床上的楚景言结结实实的给吓了一跳。
“回来了?”
楚景言的声音低沉,像是酝酿了一股深沉的怒气。崔慕灵知道他大抵是晓得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便也没有说谎的打算,只是笑了笑道:“嗯,太子殿下邀约,臣妾不得不去,便多说了几句。倒是叫王爷忧虑了,是臣妾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