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没有说什么,只略有些惋惜的看着那些打翻了的糕点,另一个声音却已经先响了起来:“死丫头,不仅打翻了皇上的酒水,还糟蹋了七王妃的一片小心!这样毛手毛脚的,如何伺候皇子!来人哪,给本宫把这个死丫头给拖出去砍了。”
皇后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诚然御前失礼着实可大可小,但今日这样的日子,便是出了点儿变数,也还是能糊弄的过去的。
崔慕灵定了定神,先给地上已经被惊吓的不轻的银花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紧接着便朗声大叫:“且慢!父皇母后请听儿臣一言。”
今日宫宴,楚景言甚至都没有将离玥带来,她在王府如今的地位。皇后正愁没有机会收拾崔慕灵,听见她的声音,立即便又严肃了三分:“七王妃莫不是要替这等没用的奴婢求情么?”
崔慕灵优雅的笑笑,十分谦逊的道:“哪里,儿臣自然知道母后教训的是,这丫头实在是不太灵光!儿臣回去定是要好好惩戒她一番的。只是,今日是中秋宫宴,儿臣私以为,这实在是个喜庆吉祥的好日子。若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伤了人命见了血,实在是不太吉利。因此儿臣斗胆,还请母后饶了这丫头一命。”
崔慕灵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但皇后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崔慕灵已经又转向皇帝继续道:“何况,父皇一向以仁德治天下,只是一杯酒水一盘糕点而已就要伤人性命,此事若传扬出去,那岂不是有损父皇的贤明么?”
“父皇!”
方才害的银花丢人的罪魁祸首也在此刻开口,崔慕灵这才看清,原来是刚刚来打过招呼的二皇子。
“儿臣也以为,方才的事情儿臣也有一半儿的过错。若不是儿臣失手推了这个丫头一把,只怕三弟妹的心意也不会被糟蹋的这么干净。若是父皇母后非要责罚,还是请责罚儿臣好了。儿臣一人做事一人担,万没有连累其他人的道理。”
二皇子这么一番话说完,皇后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可事已至此,从皇帝那张略带微笑的脸上她就知道,这一次她只怕又枉作小人了。
再说,这世上也着实没有一个能为了儿媳妇的一盘儿糕点就要了亲儿子命的父亲啊。
如今这个局面,倘若她再如此咄咄逼人下去,只怕少不得被扣上一个残忍的恶名。
皇后正在思考着怎么将这么尴尬的局面给一句话揭过去,却听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失声大叫了起来:“皇上,这酒有毒!”
这一下全场都寂静了,半晌,是皇帝的笑声打破了此刻的尴尬:“哈哈,老七的这个王妃果然是我们武国的福星,若不是这盘糕点,朕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七王妃,你立下这等大功,可要什么赏赐?”
终于将事情圆满解决,崔慕灵心头大石落下,只恭敬道:“是父皇洪福齐天,儿臣不过误打误撞罢了,如何敢求什么赏赐。只愿父皇饶了我家这丫头一条小命罢了。”
宫宴结束,已然是月挂中天。今日银花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崔慕灵心中愧疚,便将她一道给叫上了马车。
回王府的一路上,银花都好像是个失了魂的木偶,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手。崔慕灵安慰她:“好了,这不是没事儿了么?不过是这么点儿小小的惊吓便将你吓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小的胆子,传了出去可是要给王府丢人的。”
崔慕灵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哄着银花,可她这话一出口,马车里的另一个人立马便不阴不阳的哼哼道:“王妃这话可就说差了,王妃好手段,轻轻巧巧便立下了救驾的大功,却不曾同这丫头商量一二,这丫头今日可是得了王妃的真传,这才没有做出更失态的事情。本王府里那些人,如何能有这般的好胆色?”
楚景言这话一语双关,崔慕灵却是立时便听了个分明。她一边拍了拍银花的手,一边笑的从容:“王爷说的是哪里话,臣妾今日能有幸救驾,实在是父皇仁德昭著,上天垂怜,又如何是臣妾的手段呢?只是苦了银花这丫头,白白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若是王爷应允,臣妾还想替她同王爷讨个恩典呢。”
崔慕灵的一双眼睛轱辘一转,心中思绪已然飘远。楚景言今日这话,摆明了就是要套她的话。也是,她和他坐的那样近,方才的举动若是真能瞒得住他,那才是有鬼。只是如今这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万一要是拿不住确实的证据,只怕楚景言非但不会信她的话,还会把她当成是太子那边儿派来的细作。如此,可就得不偿失了。
暂时不打算告诉楚景言事情的真相,便只好将话题转移。楚景言知道这女人心思七弯八拐,若是强问只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便也就只得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王妃这话倒是在理,王妃想求什么恩典,尽管说便是。”
楚景言难得这么干脆,崔慕灵心中大喜,立即便迫不及待的道:“银花家中前日来信,说是老娘病重。臣妾想着要放她回去几日,只是银花如今到底是王府的人,这等事情,还是得王爷应允的好。”
这要求明显是句毫无诚意的废话,但既然不打算追问,楚景言便也只好十分配合的大手一挥,豪迈不已的道:“哈哈哈,本王当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准了。”
“臣妾替银花谢王爷的恩典。”
第190章 小宫女
三日后,崔慕灵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中,一向金尊玉贵的七王妃正十分细心的为一个女子做着针灸。
身旁的银花看着崔慕灵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再想到这三日来王妃一次又一次的做着各种尝试,几乎就没怎么合上过眼睛,心疼不已的在一旁劝道:“小姐,都已经过去三天了,要不您还是就放弃吧。这丫头谋害圣上,本就是死罪。您又何苦为了她……”
“够了!”
崔慕灵一声低喝,将银花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此女我非救不可,银花,你也无须再多说什么了。有这会儿的功夫,不如去外头瞧瞧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崔慕灵的声音虽不是很大,那骨子里的威势却透着十成十。第一次被这么训斥,银花心中自然是有几分难言的委屈。
崔慕灵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可银花又怎么能懂得她的心情呢。
的确,这丫头中的毒非是一般的毒药,而是那见血封喉的落雁沙。
此毒产于西域,便是提炼的方式都十分困难。那人这一次还真是下足了血本要灭这个口。
初见到被抬回来的这一具“尸体”时,崔慕灵甚至也已然不抱什么希望。这毒前世她研究了许久也不曾配出解药,今生又如何能一步登天?
她的心中虽然对这一次绝佳的机会又这么白白的流失而感到惋惜,却也没过多的犹豫。
可正当她想吩咐人将这丫头的“尸体”抬出去烧了的时候,那原本已然断气的女子却蓦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崔慕灵一惊,立时上前查看,却在看到那宫女手上的一块玉佩之后再次傻了眼。
那玉佩,她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崔慕灵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将那玉佩从那宫女的手上给取了下来,待到看清玉佩上的纹路,她的心已然再次寒了一半儿。
身旁的银花看着她那一张没有半分表情,探不出喜怒的脸,实在是有点儿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花这才试探着碰了碰她的衣袖,轻声问:“王妃……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没成想银花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崔慕灵的笑声骤然响起。她像是大喜大悲交加而来,脸上虽是笑着的表情,声音里却是莫名的凄苦:“原来我竟是这般愚蠢,这般无知!好!实在是太好了!”
“王妃……”
银花害怕的又唤了一声,换来的却是崔慕灵的一声令下:“将她带到别院去,无论花什么代价,本王妃一定要救活她!”
三日的辛苦,终于还是将这丫头的命给稳住了。只是这一直不醒却也不是个办法。
又一轮的施针完毕,崔慕灵正想离去,没成想就在她起身的一刻,一只手却抓住了她衣衫的一角……
几日后,依旧是那个小院内。先前被救下的宫女已然能够自行吃饭喝水,银花自然也便不用留下继续照顾她。银花因此十分高兴,而更高兴的,却是那宫女。
原来那宫女在御前时日已久,对银花的身份也是并不陌生。从醒来那日起,每日便也只想着如何离开这小院。
这一****刚要翻出院墙,却在迈出房门之时与来瞧她的崔慕灵撞了个满怀。
“姐姐醒了这么些天,本妃到今日才得空来瞧姐姐,实在是照顾不周,还请姐姐见谅。”
崔慕灵的脸上打叠出一个雍容典雅的笑容,开口却称她姐姐。那宫女一时间受宠若惊,忙不迭便跪下战战兢兢道:“娘娘救命大恩,奴婢实在无以为报。奴婢,奴婢怎担得起娘娘这一声姐姐!娘娘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倒还是个知道分寸的丫头。崔慕灵满意的点点头,弯腰将那宫女扶起来。却在她起身的一刻,似漫不经心的说:“如此,姐姐可否告诉本妃为何要助太子殿下谋害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