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妨斟酌片刻喔了声:“起来吧。”而后随着两人走向大门。
姜云妨轻轻在门口敲了敲门,动作十分缓和:“太后娘娘,您醒着吗?”声音才刚刚落下,里面便传来疲惫的回应:“哀家不是说过,不许打扰的吗?”
身后的两个丫鬟随之抖了抖双肩,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姜云妨不以为然,双手轻轻相握,放在腹前,端正身子:“太后,您晚膳想吃什么?臣女给你准备准备。”声音柔软,带着久违的温柔。
里面的人再次回答时,却带上了愠怒:“晚膳不用准备了。”
姜云妨眼角微微跳动,相覆的手指轻轻颤抖,长长地睫毛打下,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久久,在两个丫鬟惊诧的目光下猛然推开大门,与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并齐的是她平淡如水的声音:“恕臣女唐突,”
而后大步走进屋子里,将外面两个丫鬟诧异的表情隔绝在门外。
两个丫鬟胆战心惊的跪在门口,不敢吱声。
进去之后,果然惹得太后大怒,当下从翻起,打开红色的纱帐,怒目而来:“大胆,”两个字刚刚口,便看见门口那一身白衣如雪的女子,那裙摆处坠着淡淡暗黄,就如那外面的茉莉。
玲珑精致的小脸上,眉眼忧愁,粉唇轻轻拧起,额前的发鬓微微晃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的挚友,当场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嘲讽的笑了笑,低了低眸,沧桑的声音传了出来:“是云妨啊!”
姜云妨着实被刚才太后的一声怒吼吓到了,而后才反应过来,瞧见那老人日渐削廋的容颜,眼角的皱纹就算是隔了这么远,也依然能看得清楚。心中浮现了丝丝心疼。
这太后本来就不必自己的祖母年迈,如今看来却胜过比祖母年迈,可想她受了多少折磨。可是谁在折磨她呢?
提了提腿上的裙角,将身子跪在了地上,行了个礼:“太后娘娘圣安!臣女有罪。”
太后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很轻。摆了摆手:“说什么呢,云妨在哀家面前就不必拘礼了,过来让哀家瞧瞧。”
“谢太后。”云妨淡然起身,小步走了过去,半坐着身子靠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搭在太后布满皱纹的双手中,有些蹭手。
“云妨啊,哀家与你老祖母虽差岁十年有余,你祖母却与哀家情同姐妹,一直帮助着哀家。就算哀家是老年得子,也依旧坐上了如今的位置。终生得陛下恩宠。哀家这一生过得当真是趁心像意。”目光没有焦距,视线从她头顶越过。
姜云妨心中震荡了几个回合,回握那双手:“太后娘娘福泽未尽,定能长命百岁,享百年福禄。”
太后淡淡摇头,笑了笑,眼帘下深深地起了一个窝,泛着黑气,褐色的眸子失去了光泽,手指在她手中逐渐冰凉,目光完全没了神采:“百年?只怕哀家享不到了。”
叹息声悠长,姜云妨心里别样滋味。将手心挪了挪,让那冰冷的指尖被自己的手心暖化,可是久久都没能接受到她的温度。不由得心慌。
“太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若是可以还请给云妨说说。”明亮的眼睛如同黑夜中一伦皓月,纯洁无瑕。一眼望到了太后心底,心脏仿佛在被一双的小手捧在手心,暖洋洋的。
犹豫了很久,太后总算说出了自己沉压许久的心事。
原来自从云妨的祖母去世之后,太后便被噩梦缠身,日复一日,夜复的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一座坐立在黑色湖面上的桥梁耸立在她面前,那座桥的对面总是有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冲她招手,一口一口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仿佛在心中响起,一遍一遍的烙印在心脏,疼痛、悲伤、恐惧百感交集,她的止不住的打颤,想要看清对面的两人,周身黑压压的浓雾去蒙蔽了她的视线。
耳畔响起铁链拖着地面的声音,她看见对面的两人被套上了枷锁,将他们禁锢。他们哀嚎、急切的哭喊着她的名字。想要抓住她,又犹豫的收了收手。
只是凭第一感,她便忍不住冲上桥梁,周身坚硬的石桥却盛开了红艳艳的彼岸花,将她包围在中间,那鲜红的颜色如同流淌的鲜血。深深钻入她眼帘,刺痛了眼。
啪嗒一声,桥梁在彼岸花的挤压下,支离破碎,脚上失去了落脚的地方,身子剧烈下坠。恐慌上心,越上了脑。
那时的她才隐隐看清,就在彼岸,是她最好的挚友与最深爱的男人,两人被套着枷锁与铁链,眉眼透着恐慌与不舍的看着她。
噩梦惊醒,她总能记起那梦中的场景,仿佛在眼前发生一般,记忆深刻。
姜云妨沉默,手掌松了松。
她明白,这是心结。
“哀家觉得定是那两人想哀家了,哀家到底要不要下去陪他们呢?”嘴角莫名浮现一丝笑容,连姜云妨都觉得心底生寒,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一步,脑袋顺利靠在她的腿上,还是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太后回神,笑意绵绵,只手抽了出来覆盖在她乌黑的长发上,轻轻,柔顺不已。
“是啊,看来太上皇和祖母确实思念太后了!”呢喃软语自口中脱出,闭上眼帘,长长地睫毛微微颤抖。
在太后惊异的目光下继续开口:“只是阴阳相隔,太后您若是现在去了,只怕会被怪罪的。”
太后迷惘:“何出此言?”
姜云妨笑了笑,道:“太后您贵为九五至尊的母后,那便是这个天下的皇奶奶。身上担负着巨大的责任,若是您就这么舍弃自己的重任随太上皇去了,太上皇恐怕会笑您问诸水滨,不思重责。”
虽然她没见过太上皇,但是听闻太上皇是一代难得的明君,思事轻重有渡,万事民为先,是个很温柔的君王。同样执情与太后一人,就算太后进宫十年无子,也依旧不离不弃。最后幸得两个皇子。
也只有两个皇子。
太后被说到了心坎上,轻笑两声,有些苦涩:“也对。陛下是明君,当初把江山交由音儿时,怕音儿年幼被奸人利用,便将辅君的重任交由与哀家。这么多年哀家都挺过来了,为何这个时候却……”
却坚持不下去了。
姜云妨想,可能是因为太后没有娘家,没有了太上皇,便将自己的挚友作为心里依托。现在祖母没了,她也没有了说上话的人,恐惧上心渐渐地有了现在的局面。这是心病。岂是药石可医?
或许是深宫那高耸的城墙让她害怕了。
想了想,抬起脑袋:“太后,云妨前些日子识得了一个新玩意,太后可有意瞧瞧?”晶亮的眸光忽闪忽闪的,让太后倒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啊,哀家倒是想看看让云妨这般欣喜的小玩意是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试探
姜云妨了红唇,神神秘秘的笑容让那眉眼弯弯,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
一抹狐狸般算计的狡黠光芒从眼中闪过:“不过太后先要答应云妨,先用晚膳,再好好休息,明日带您去瞧瞧那小玩意!”
太后膝下无女,眼前与挚友年轻时神似的模样让她心动,感觉像是挚友就在身边。她便是一直以来将姜云妨当作自己的女儿。这姑娘又率直,思绪缜密,倒是更让她喜欢!
溺笑上唇,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好!一切听云妨的!”
姜云妨扬唇,笑意绵绵!如得到糖果的孩童,难得一见的天真可爱再次用在了她的身上!
门外两个丫鬟久久都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不免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想要靠近那扇门,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勿得打开,将外面的两人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下抬头看了眼姜云妨平平淡淡的表情,猛然又地下脑袋。
“可以准备晚膳,尽量弄些清淡的。”
两个丫头微怔,面面相觑,随即大喜,连忙叩首:“诺!”而后两人高高兴兴的离去。
两人走后,姜云妨才再次回到殿内,将大门关上!
御书房
萧容与箫音正在吃酒,宽敞的大殿内酒香四溢,醉意微醺。两个模样神似的男子一人坐上一人坐下的对饮。桌面上的酒水漂浮着热气袅袅,明显之前便是热过的。
两人愁上眉角,都是对姜云妨在太后那边的事十分担心。
箫音不甚酒意,不一会便有些微醉,苍白的容颜泛起了醉意的,双眸半眯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感觉。
萧容将他手中的酒杯夺过,把他面前的酒水全部撤到自己坐着的台阶旁,阻止了箫音继续喝下去。
“皇兄身子骨自小便有微恙,不宜贪杯。适量便好。”
箫音唉声叹息,单手撑着昏沉沉地脑袋,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许是口中没有再尝到酒水的甘甜,现在脑子里也清醒了许多:“这还是我们兄弟俩时隔数年头一次聚酒,”
萧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着手中青玉杯身。一双星眸盯着那杯子的嘴沿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