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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姚霁珊)


  薛允衡跟着点了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桃花上。
  长到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谁将桃花画得这样死气沉沉,枝无骨、叶无韵、花无神,简直没有一丝生机可言。
  “直如死物。”他下了一句评语。
  然而,语声未落,他蓦地心头一动。
  死物么?
  他再度盯着那桃花看去,渐渐地,眸中升起了一丝暗色。
  仿若巨石落沉水,犹似双脚陷泥潭。
  他痴痴地望着那桃花,眸中暗色越来越浓。
  那一枝桃花,不是开在人间三月天的葱笼明艳,而是浓夜中坠临深渊的绝望与挣扎,黑暗为枝骨,绝望是叶韵,寂灭作花神。
  死气满纸,生机断绝。
  薛允衡猛地合上信纸,呼吸急促,竟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心有余悸。
  不过一画尔,而他,竟看得心有余悸?!
  这怎么可能?
  他平定了一下心神,重新展开信纸,细观半晌,方低语道:“先生有没有觉得,这桃花,有点不一般?”他的手指在桃花上点了点。
  “哦,有何不一般?”陈先生问道。
  薛允衡微微侧首,将信纸拿远一些,端详了片刻,心中莫名地觉得诡谲。
  这一枝纸上桃花,的确萦绕着浓重的死气。
  那种被什么东西缠住的感觉,蓦地涌了上来。口鼻眼耳犹如被塞住,唯有深深的绝望,自纸上漫进了他的心底。
  他握信的手猛地一紧,纸张发出“刷啦”一声响。
  “此公,莫非已然窥破生死之道?”他自言自语地道,脸色苍白,神情却格外凝重。
  陈先生被他一言提醒,再细看那桃花,片刻后,神情也变得肃然起来。
  一时间,车厢中再无人语,唯窗外西风,萧萧掠过……


第23章 桃木涧
  若是知晓自己信手涂鸦的一副画,竟能引出薛二郎那般感慨,又被他得出那般讯息,秦素定会无比汗颜。
  那一枝桃花,乃是她死前最后见到的景物之一,为增强预言的效果才画了上去,画的时候并未想太多,画完才发觉,这桃花有些不对,却也懒得再改了。
  这般拙劣的画技,薛二郎哪里会多看第二眼?
  封上信时,秦素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因此,与心情沉重的薛允衡相比,身为始作俑者的秦素,这几日过得可谓舒心。
  有薛府从人井然在前,秦家的那四位豪奴,也全都收起了气势,一个个尾巴也夹了起来,对秦素十分殷勤有礼,照顾得极周到。
  据阿栗说,那两个仆妇私下里议论过秦素,言语间既是不屑,又是羡慕。
  谁不知秦六娘是个最没用的庶女?可谁也没料到,便是这最没用的庶女,竟毫无缘由地搭上了薛二郎。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
  薛家二郎的美名,早就传遍了陈国,若此番薛二郎能去秦府坐坐,那些郡中的大小士族,可都要高看秦家好几眼了,而他们这些秦家奴仆,自然也都面上有光。
  若此时车中之人换成秦家大娘、二娘她们,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因这几位女郎皆是一等一的美人,与薛二郎也算得上相衬。
  不过,以秦六娘这般的样貌,事情可就难说了。
  她本就生得瘦弱,最近皮肤黑黄得厉害,额上又盖着刘海,看上去越发有种寡淡死板的意味。这般容貌,薛二郎哪只眼睛能瞧得上?
  阿栗一面转述着那两个仆妇的话,一面便急起来,一个劲地盯着秦素的脸瞧:“女郎的脸又黑了一些,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又有些埋怨:“女郎还总喜欢晒太阳,劝也不听。”
  她是真的急,说话时脸都挣红了,又恨那两个仆妇碎嘴,立起了两道浓眉,掐腰道:“我呸,真是满嘴胡言,女郎原先可好看的呢,她们眼瞎没看见。”
  看着阿栗两腮鼓鼓的模样,秦素便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以前好看么?”
  阿栗一见她的手,脸上的气又转成了急,扑过来捧起她的手,语气简直就是心疼:“女郎的手怎么也黑了?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呢?”语罢抬头看着秦素,大眼里满是焦灼:“女郎是不是病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几日朝夕相处,阿栗与秦素熟悉起来,话也多了,又牢记着阿妥的话,事事处处为主人着想,还真有了几分使女的模样,此时便担心起秦素的身体来。
  秦素先觉好笑,复又有些感叹。
  阿妥只教了阿栗两日,这小丫头却是不笨,人也朴实,自己一点一点悟出来了,倒是个可造之材。
  “女郎,可要请医来看看?”阿栗又急声问,浓眉拧做一团。
  秦素摇头笑道:“我无事,你看我哪里像生了病?”
  阿栗凑近了仔细看秦素的脸,却见她虽然面色黑黄,然肌肤细腻润泽,一双眼睛更是清凌如水,熠熠有神,嵌在长而卷的两弯睫毛里,像幽草中埋了两汪清潭,眉目间便有艳华耀目,容光之盛,竟让人不敢逼视。
  阿栗痴望半晌,方往后退了退,抚着心口吐了一口气:“我就说女郎好看的呢,我的心都不会跳了。”
  见她说得有趣,秦素又是一笑。
  这一笑,整个车厢皆为其容光照亮,阿栗拍心口的手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秦素,脸上是似痴非痴的一个傻笑。
  秦素越发笑不可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栗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退坐回了原处。
  或许是隔远了些的缘故,待她抬起头来再看秦素时,她家女郎又是那副寡淡的样子了。
  阿栗歪了歪脑袋,显是极为不解。不过秦素已经叮嘱过她,让她不必理会那两个仆妇的话,更不必再去争什么美丑,她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便也放下了此事。
  十月初三这一日,马车终于自云州城中穿行而过,再往前行不过半日,便可抵达青州。
  出得城来,便是一派水声泠然。
  云州城虽小,却是风物绝佳,城外景色尤美,不止有碧水流波翠色横,亦有桃花滟滟绯云生。
  不过,那皆是春时光景,此时是冬天,自然是瞧不见的。
  在离着桃木涧三、四里处,薛府忽然派来仆从禀报,说薛二郎的马车有些故障,请秦府车马先行,他们稍后便至,又遣了两名侍卫随车护送。
  秦素自是满口应下。
  待那传话之人离开,她忽觉心跳骤疾。
  终于到了桃木涧!
  秦府车马先行,便是她在信中给薛允衡的指示。
  为了琢磨出那几句预言,她可是绞尽了脑汁。她记得那封信标明了今日辰初方可开启,上头写的是一个长句:
  桃木涧外三四里,秦车在前,君车在后,劫,劫,劫。
  她相信,这一连三个“劫”字,定然会引起薛允衡足够的重视。尤其在经历了“虎字无头”之事后,桃木涧这一场所谓的“劫车”,会被心中有事的薛二郎冠上更深的含义。
  薛允衡南下江阳,自有其因,而其在符节县遭遇的种种,却皆表明这块硬骨头并不好啃。
  今后数月间,以江阳郡为中心,这阵余波将不断扩散,最终令符节之事成为陈国的一件大事,更与两年后的“废金改银”密不可分。
  秦素所图者,便是将水搅混,令薛二郎对这次劫车起疑,进而追查那个妄图进入秦府的“侠士”。
  她不敢奢求薛二郎助她,只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若天幸能令秦家入得薛家法眼,届时薛二郎或许会瞧在两家的共同利益上,帮她对付那个可能存在的背后设局之人,或于秦家危难之际伸手扶一把。
  无论怎么算,此事于她无损,于秦家亦无损。
  马车周围渐渐地静了下来。
  习惯了侍卫刀剑相触、马匹杂沓间错以及骑士的呼喝驭马之声,此刻,车边那零星的清脆马蹄,便越发显出了一种静,令人心底微生不安。
  车轮辘辘,很快便驶入了桃木涧。
  桃木涧山势低平,杂树密集,两旁缓坡夹着一条狭长山路,是通往青州的必经之路。因这山上长了不少的野桃花,春时风景烂漫,是踏青的好所在,故在青州也挺有名。


第24章 故人现
  此时尚未至巳正,天却阴了下来。自车窗望去,桃木涧遍野皆是枯零的树木残枝,支支愣愣的灰褐色枝杆与荒草相映,景象萧瑟。偶有西风吹过,草木发出“呜呜”之声,更有一种荒僻与冷寂。
  秦素牢牢地扶住车壁,沉邃的眸光盯着车窗。
  车前的风铎,被风吹得不住乱响,一片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像是调皮的孩子胡乱敲着铁器。
  “呼啦”,蓦地又是一阵疾风掠过,车帘猛然掀起,露出了一角荒山的剪影。
  秦素心头微惊,抬头看去,忽见草丛里划过一道锐亮的光。
  “嗖”!
  破空之声骤响。
  秦素的眸光倏然一冷。
  风铎声乱,马儿长嘶,车帘“扑啦啦”地响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几种声音。
  “怎么回事?”过了片刻,方有一个男仆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他跨下的马躁动不安地喷着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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