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呢?”三叔公恶狠狠地盯着傅芷璇。
傅芷璇没理会他,扭头对一脸呆滞又惊讶的苗铮说:“走吧,进去说。”
苗铮回过神来,机械地点了下头:“哦,夫人请。”
“慢着,苗铮,身为苗家子孙,你怎可让苗家的传家宝落入这等妇人手中?莫不是鬼迷了心窍,被这刁钻奸猾的妇人给骗了,难怪,我们怎么问,你都不肯把玉印交出来。”三叔公见傅芷璇难缠,干脆把矛头对准了苗铮。
苗铮气得一脸通红:“这是我祖父耗费三年心血打造而成的,与你们何干,我愿送谁就送谁!”
“不用与这种人怄气。”傅芷璇安抚了他一句,扭过头,也不跟苗老太爷讲道理,冷笑连连,“你可以去官府告我,告我侵吞苗家财产,我傅氏随时奉陪到底。若以为三言两语,挑拨离间,或是以舆论相逼,浪费几句一文不值的口水就想让我交出印信,做梦!老爷子今早在地上坐了一个早晨,想必是累了,明日请早,到时我让人给你们搭个遮阴的地方,再给你老煮点酸梅汤解解暑,你老人家喜欢这儿,尽可天天来,一点小吃小喝的,我还是招待得起的!”
语毕,再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的三叔公几人,叫上闻方和严掌柜一起进了屋。
眼睁睁地看着苗家大门再度在他们眼前合上,苗伯生气得一捶拳:“哼,走了一个姜氏,又来了一个姓傅的,咱们家专门跟这些女人相冲!”偏偏这两个女人都是牙尖嘴利,不好相与的,比男人都还难搞。
苗伯余见事不可为,叹了口气:“走吧,回去从长计议!”
苗伯生睁大眼不甘地说:“二哥,难道就这么算了?”
忽地,他一个灵光闪现,拍手道:“爹,二哥,有了,她傅氏会花钱收买人心,咱们就不会吗?咱们也薄施恩惠,寻个几百人来助阵,苗铮是读书人,他还想考取功名,不敢坏了名声!”
苗伯余立即否决了他的提议:“不可,要当散财童子,咱们哪比得上苗铮,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听傅氏说,明日他们再来,她就带鱼伺候吗?
“你二哥说得对。”三叔公张了张快要冒烟的嗓子,挥挥手,一锤定音:“别争了,先回去再说。”
***
进了院子后,苗铮就一脸惭色地看着傅芷璇,拱手道:“铮惭愧,身为男儿,还要夫人替我解围!”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公子不必过于介怀。”傅芷璇站在原地不动,坦坦荡荡地受了他这一礼。依她说,苗铮这人就是太老实,太死心眼,不知变通了,否则以苗家的财富权势,有的是法子收拾苗三叔公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
米管家也是一脸感慨:“哎,小人老了,脑子都糊涂了,还是傅夫人有办法。小人这就安排人手去在三叔公今日所坐的地方上面搭一棚子,再摆上一张木桌,并两张躺椅,务必要让三叔公在门口坐得舒舒服服的。”就是礼部的大人来了,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傅芷璇赞许地笑了:“米管家想得周道,再摆些香酥易克化的糕点在旁边,另外请一个大夫吧,免得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个闪失,你我可担待不起。”
被他们这样一搞,三叔公再来才有鬼了。
苗铮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都插不上话,颇觉郁闷,头一回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书亦枉然。
讨论好了应对三叔公的计策,傅芷璇道明了今日的来意:“夫人于我有大恩,让我去给她上一炷香吧。”
提起母亲,苗铮脸上的怒气退去,换成了难过,他叹了口气,朝傅芷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把傅芷璇领到了灵前。
虽是衣冠冢,但苗夫人的丧事办得一点都不马虎,一应该有的礼节和物品无不齐全。
傅芷璇来到灵堂前,拿起香,对着她的灵位,行了一礼。
礼毕,傅芷璇随苗铮走了出来,说道:“你心里应该有许多疑惑,找个地方,我向你一一道来。”
苗铮颔首,把她领道花厅,摒退了奴仆,黑沉沉,充满探寻的目光落到傅芷璇的袖口:“夫人,我苗家的印信为何在你手里?”
傅芷璇拿出印信摆到了桌上,长叹了一声:“这是你母亲临终前给我的,她托我暂代苗家事务。”
苗铮接过印象,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说是我母亲所言,可有凭证?”
傅芷璇苦笑摇头:“没有,当时只有我和她二人,不过印信乃是她亲自从发髻上取下来的,否则我也不知。”
苗铮拧紧眉,闭上了眼,艰难地问道:“这么说,你知道我母亲是如何遇害的了?”
要解释清楚苗夫人的死因,就离不开苗夫人南下的真正目的。
这事牵涉甚广,苗夫人一直不愿把儿子牵扯进这个泥淖中。可现如今的状况,由不得苗铮再天真下去,让他做个明白人,总比一直做个糊涂鬼,分不清敌我,错把仇人当恩人强。傅芷璇想了想,索性跟他说了实话:“你母亲是被徐荣平拉过去挡了一刀,刺中胸口而亡。”
“不可能,你骗我!”苗铮两眼瞪得老大,怒瞪着傅芷璇,“不可能,徐荣平他不可能这么对我娘的,不可能。”
果然,苗铮对二人的私情也有所察觉,傅芷璇轻嘲一笑:“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
她把南下的经过和目的详细讲了一遍,只是略过了陆栖行在里面动手脚,挑起徐荣平与成先生的争端一事,然后着重讲了一下苗夫人遇害的经过。
苗铮听后久久屋檐,他最敬爱的母亲,不止与徐荣平有不清不白的关系,甚至还涉足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与敌国有千丝万缕的牵扯。这与他从小在学院里所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教育相悖。苗铮备受打击,眼眶血红,手指扣住桌面,都快把表面的红漆给抓了下来。
难怪了,无论多忙,这些年的春天,冰雪融化,天气变暖之时,母亲总会亲自南下一趟,从不假手于他人,带的也总是那一帮子亲信。每次他问起,母亲总让他别管。
“为什么?娘,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咱们家的银子还不够花吗?”苗铮痛苦地抱住了头,若娘不参与这种事,他们母子就不会阴阳相隔了。
傅芷璇坐在对面,默不作声,任其发泄。
良久,苗铮稍微冷静了下来,盯着傅芷璇:“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策,我凭什么相信你?”
傅芷璇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疾不徐地说:“我有一计,能证实我所言不虚,只是还需请公子配合。”
苗铮血红的双眼盯着她看了许久,闭上眼,狠狠地点了点头:“好,你说,怎么做,我都配合你,只要能让我查明真相!”
过了一会儿,苗家的奴仆就看到,苗铮亲自把傅芷璇送出了花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玉印郑重其事地交给傅芷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夫人,有劳了。”
傅芷璇点头,一语双关地说:“公子请放心。”
两人就在花厅的门口道别,傅芷璇提脚转身出了苗家。
才走出几十丈,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接着一辆青色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夫人,米管家吩咐小的送夫人一程,夫人请!”
“多谢!”傅芷璇没有推辞,坐了上去。
马车驶离芙蓉巷,出了大道,缓缓沿着小路而行,往云来客栈的方向驶去。
烈日炎炎,街上行人稀少,行至半路,忽然,马车陡然停了下来,一道浑厚的男声从外面传来:“傅夫人,我家大人相邀!”
傅芷璇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顺手掩住了帘子,下了马车,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高壮男子问道:“哦?你家大人是何人,找我何事?”
那人倨傲地说:“见了就知道了。”
傅芷璇纹丝不动:“你家大人名讳是谁,我都不知,岂能跟你走。”
“傅夫人,是我,别来无恙!”躲在暗处的徐荣平见四周无人,从旁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眯眯眼带着邪光盯着傅芷璇,“夫人真是深藏不漏,倒是徐某小瞧了夫人。夫人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明白徐某找你的目的了。”
第104章
他虽然在笑,傅芷璇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毛骨悚然。想到他当初毫不犹豫地拉过苗夫人挡刀, 一回京后又能若无其事地接近苗铮, 打着帮他的旗号,想要夺取苗家产业的信物,进而侵吞苗家,傅芷璇就知道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因而,她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轻笑了下,一脸的茫然:“大人不说, 民妇如何得知,还请徐大人明示。”
徐荣平之所以亲自出马, 一是因为急切,他迫不及待地想取得印信, 二来则是因为上次让史密来找她空手而归了, 想必再派一人来, 除非是硬抢, 否则也不可能事成。
此乃燕京重地,人多眼杂,未免惹上麻烦,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傅芷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价吧, 要怎样才肯把玉印给我。”徐荣平懒得跟傅芷璇兜圈子,她要的不外乎是好处而已。
傅芷璇死死掐住手心,嘴往上勾起讥诮的弧度:“你害死了苗夫人还想谋夺她的家业,就不担心午夜梦回她会从坟地里爬出来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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